第三章 孤注一掷
天色渐暗，荒芜的西域大地又要迎来漫漫长夜。 银龙卫主力大军解决了残敌后，已经按原定计划安营扎寨。营寨中飘起了一缕缕炊烟，全军将士们正在埋锅造饭。 北方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营门前的哨卫头领循声望去，看到大队骑兵正飞奔而来，身后卷起了一片烟尘。 “嗯？是孙将军！快！快去禀报大将军！”哨卫头领定睛一看，赶忙挥手让手下赶往中军大帐。剩下的哨兵上前搬开了门前的鹿砦，放人马入营修整。 中军大帐中已经点起了烛火，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正背对着帐门，出神的望着一张悬挂着的军用地图。他的眼睛中闪烁着光芒，两道剑眉却是微皱在一起。显然，他有些焦虑。 “大将军！末将回来了！”老将孙毅一步跨进帐门，双手抱拳朝着前方躬身一拜，朗声说道。 那个身影转了过来，看着风尘仆仆的孙毅，脸上露出了一丝欣喜和期待。 “孙老将军，你可是打了一场漂亮仗呀！那西夜王可有消息？” “唉，大将军，末将本想着那西夜王身中一箭，必然逃不了多远。先锋营追了整整一夜，一直咬住西夜王的主力不放，可恨那达日勒确实有些本事，沿途带着小股人马频繁狙击我军，末将与他交手数次，都未曾找到机会斩杀他。末将无奈，只能尽量避过达日勒纠缠，快马加鞭去追西夜王。可咱们的马不如西夜国，奔了一天一夜已是人困马乏，先锋营的队伍都开始脱节了。末将谨记大将军军令，不敢贸然深入，只得返回。”孙毅叹了一口气，很是苦恼。 “也罢，老将军做的很好，这次不同往常，我军还从未如此深入敌境作战，切不可鲁莽行事。” “大将军，末将也并非空手而归，我们在归途中找到了一处水源！” “水源？在何处？你来。”那高大的身影一把将孙毅拉到了地图前，孙毅的目光搜索了一会儿，伸手指向了地图上的一处。 “大概就在这里，大营的西北方向，那里有一片浅湖，绝对能保证咱们三万大军的水源供应。” “可曾查验过水质？” “当然！”孙毅从腰间摸出了水袋，打开木塞便仰头喝下了一大口，又将水袋递给了大将军。 大将军接过水袋，微微尝了一口，顿时露出了喜色。 “怪哉！想不到这荒凉之地，竟有如此甘美之水！既然找到水源，我大军便可继续推进。老将军有无留下兵马把守？” 孙毅脸上一僵，“这······末将当时手下只有一支百人队，归途中还遭遇了风沙，因此并未曾派人把守。不过，末将探查过，周围没有任何人和牲畜的踪迹。” 大将军沉吟片刻，又把目光投向了那张悬挂着的地图。稍加思索后，点了点头“嗯，老将军一路辛苦，快回帐歇息吧，明日大军便动身，还需要你做先锋向导。” “遵命，大将军也早些安寝，末将告退！”孙毅行了一礼，转身退出了中军大帐。 看着孙毅远去的背影，大将军的面色轻松了些许。他回身走到兰锜前，缓缓的将一柄锋利的长剑抽出了金色的剑鞘。长剑的寒光映上他的双眼，使他的眼睛愈发明亮。 他仔细端详着这把跟随他多年的利剑，剑柄上刻着一行蝇头小楷御赐银龙卫大将军陨骁之剑。 陨骁这个名字，早已名震天下，整个帝国的军队私下里将他像神一样崇拜，人间战神的名头已为天下人所公认。自他亲自执掌帝国四龙卫中的银龙卫开始，这把帝国之刃就令大兴王朝的敌人无比恐惧。尽管由皇帝本人亲自执掌的金龙卫在名义上才是四龙卫之首，但由于其基本没怎么出战过，王公贵族又常常送自家子弟混入其中，名气远不能与陨骁手下的银龙卫相提并论，剩下的飞龙卫、玉龙卫就更不必说。 陨骁静静的看着这行金字，依稀忆起了往日的情景。 他一身甲胄，半跪在富丽堂皇的大殿中，两边的文武百官静静的矗立着，皇帝一步步走下大殿，接过了侍女手中的托盘，亲手将托盘交到了他的手里。那托盘之中，正是这把宝剑和一颗金印。尽管他一再推辞，最终还是拗不过皇帝，无奈收下了那颗沉甸甸的大印。 陨骁收回思绪，慢慢走出了军帐，向东而望。东方的天空已是一片漆黑，漫天星辰闪烁其中，一轮新月遥遥升起。 “皇兄，父王，你们可还好吗？” 翌日清晨，银龙卫大军浩浩荡荡的开进了戈壁。 先锋营已经完成了对那片沙漠湖的封锁，并提前补充了水源。孙毅带着斥候在周边继续探查情况。 大将军陨骁下达了全军就地补充水源的命令，虽然将士们在这样一片戈壁中见到湖水都兴奋异常，但银龙卫向来纪法严明，各营将士纷纷按照命令，轮番补充水源，并无半分争抢。 对于一支军队来说，但凡行军作战，都有一个硬道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军队的供水补给是后勤工作中的头等大事，士兵一旦缺水，势必战斗力大损。在这样一场远征戈壁的战役中，没有水源更是寸步难行，对戈壁中的大军来说无异于一场灾难。 陨骁并没有在任何地图上找到这片浅湖的记载，但这也并不奇怪。听当地人讲，戈壁中的湖时常会发生游移。可能是进入湖中的河水挟带大量泥沙，沉积在湖盆，而使湖底抬高，湖水向低处流动。过一段时期后，被泥水抬高露出的湖底又遭受风的吹蚀而降低，这时湖水又回到原来的湖盆中，导致戈壁中的湖水像钟摆一样，游移不定。更何况，大兴帝国与周边国家的关系一直不太乐观，中原细作由于形貌的原因又很难渗透进西域，那行军的地图已有多年未曾更新了，有些偏差也实属正常。 尽管如此，陨骁还是十分小心的让斥候又查验了一次湖水的水质，以防敌人在孙毅的先锋营离开后趁机下毒。确保此水并无问题后，陨骁才下了命令。 全军将士们备足了水后，又牵着各自的战马在湖边饮水。陨骁站在一块沙岩上，凝望着远方，思索着是否该在这附近扎营。 自打与西夜国交战，陨骁就定下了这步步为营之策，绝不轻易冒进。因此，进军速度非常缓慢。 陨骁这么做也是一种无奈之举。毕竟，以往只是与侵扰边境的蛮夷交战，只要赶走了敌人，追个几十里迫其求和也就罢了。而这一次，却是深入敌境，为了确保能够稳cao胜券，陨骁还是决定小心为上，一点点压缩西夜王的生存空间。 从心里讲，陨骁并不打算要西夜王的命，只要他乖乖交出大兴皇帝想要的东西，陨骁绝对不会赶尽杀绝。从自己年少入军打第一仗开始，陨骁就从未觉得自己的选择是错的。好男儿生于天地之间，杀的是乱臣贼子，保的是黎民百姓，陨骁剑锋所指，从未偏移。但是这一次，陨骁头一回感觉自己失去了道义，可他别无选择。 为全军做战前的动员时，陨骁并未提及夺宝之事，只是讲朝廷收到风声，说西夜王纠结西域数国意图联军犯境，皇帝命他先发制人，惩戒西夜。尽管全军上下并无半点怀疑，可陨骁的心里，还是一直有些不安。 陨骁在等，等西夜王坚持不住选择妥协。从战局大势上讲，西夜基本毫无胜算。银龙卫大军所至，周边诸国唯恐避之不及，根本无人敢站出来为西夜王出头。陨骁已安排协同作战的飞龙卫大军封锁死了西夜王的逃亡路线；同时，还照会了周边诸国不得放西夜王室入境避难。面对银龙卫的一步步紧逼，陨骁相信要不了多久，西夜王就会乖乖服软。 “呜。”雄浑的号角声忽然响起，悠长的号音让全军上下立即紧张了起来，这是银龙卫先锋营哨兵的发出的警戒讯号！陨骁回身看去，发现身后的方向沙尘四起，显然有大队人马正在逼近。如此庞大的阵势，显然不是孙毅的人。 “先锋营前排列阵待命！左营呈四方队展开，准备箭阵射杀来敌！”陨骁大声下令，一旁的传令兵立即挥舞着中军令旗，告知全军。 “周虎，命你带右营兵马包抄敌人侧翼！” “得令！” “荆云，命你压住先锋营阵脚，代孙毅老将军统领先锋营。” “得令！” “韩郢，命你带领后营人马保护好大军侧翼！我亲率中军杀敌！” “得令！” 几个副将领命而去，银龙卫大军久经战阵，全军将士转眼间就各自归位，熟练的摆好了迎敌架势。 远处的人马越来越近，陨骁定睛一看，正是达日勒率领西夜国大军。这让陨骁多少有些惊奇。难道，西夜王要孤掷一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