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 崩溃与自我救赎

    再怎么无能狂怒的叫喊也无济于事，以前那些被欺辱的黑暗记忆席卷而上，将我重新拖入那无法呼吸的漩涡中。

    眼眶发热，只能干瞪着依旧挂着嘲讽笑容的但丁。

    如果眼神能杀人，他早就已经死无全尸。

    叫我去房地产工作的经理是我高中同学，年纪和我一样大，却早早拥有社会上的油腻气息，怂货一枚，对待上级领导如狗伏低做小，对待下属狂妄自大，尤其是杀熟这一点做得尤其好。

    稍有不满只敢拿我开刀。

    其中心酸我自己知道就好，可他这样堂而皇之爆出来，无异于是对我开诚布公的处刑。

    “看jiejie多生气啊，知道那些人为什么都欺负你吗？因为你是无价值之人，没有价值的人是不配享有尊严和自尊的！”

    “我知道！不需要你说！”

    我反应越大，他笑意越深。

    “我对你那么好，你还不知好歹，活该被这样对待！”

    “不是！不是！！！”

    声嘶力竭维持自己原则，拒绝他践踏我的底线。

    “你目光有些短浅，早就该放弃了。在我面前装什么自尊，一副清高不屈样，还不是随随便便把第一次给渣男，你的尊严从幼儿园时期就不存在！”

    眼前的风景好像染上红色。

    赤红色的怒气化为泪珠，我的愤怒再也抑制不住。

    狭小的地下室里，但丁一旦沉默，就只听到自己的呼吸与加快的心跳，水泥地被眼泪滴上水渍。

    言语之刃最是伤人心，在rou体疼痛的基础上补上恶狠狠的这一刀，太阳xue紧绷到疼痛。

    “我看jiejie还能坚持多久？”

    旧手机被递到眼前，屏幕正停留在一个页面，好像是视频的评论区，充斥着各种不堪入目的粗鄙之语。

    “这是什么……”

    “你的视频，我传网上了，大家都很喜欢呢。”

    高悬在头顶上的剑终于落下，斩断我最后希望。

    “但丁——！！！”

    我崩溃的样子让他大笑：“这会jiejie真的完了，除了我收留你，你能去往的只有地狱。想死吗？jiejie想死吗？jiejie不会死的，因为jiejie舍不得这个世界对不对？”

    叫喊和他的笑声交替回荡，在寂静的夜晚显得尤为恐怖。

    他真的干了，我苦心维持那么久的精神支柱终于被恶意的子弹击穿，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这是对我尊严和面子以及名声的践踏，女性在这个社会名声尤为重要，他不可能不知道！此刻他作出了和初恋一样的行为。

    爱而不得，得不到就要毁掉吗？他不知道这样做会造成什么后果吗？

    肯定是知道的，而且比谁更加清楚这是伤我最深的一种方式，利用舆论和那些不明真相人云亦云的群众对我施以口诛笔伐，堂而皇之让我沦落为人人喊打，犹如过街老鼠般的境地。

    荡妇羞辱！

    无论后面怎么去解决镇压，肯定会有恶劣的男性进行传播或者储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一些外国不知名小网站重新出现！

    太过分了！这实在太过分！

    就凭这件事，他和那些伤害我的人没什么区别！无论后期再做出什么补偿，此刻蕴含在我心中名为憎恨的龙卷风摧毁了一切想和他重归于好的想法。

    绝不原谅，单凭这点，我绝对不会原谅但丁！

    我要让他付出代价！我要和他同归于尽！

    绝望的海洋淹没头顶，在窒息痛苦的包围中，瞧见咖啡店的残骸，枯死的树枝，光秃秃的山峰，猫咪的尸体，心目中那幅画更加面目全非，甚至可以说是扭曲恐怖。

    那份美好的奢望与妄想，我终究不配。

    即使向那边伸出手，也只有错身而过的遗憾。

    舍不得世界？反正这个世界没了我不是照样会运转吗？没了我，第二天太阳不是会照常升起吗？

    我累了，好累啊。

    放弃吧，放弃吧，从了他好了，不管他结婚还是与未婚妻睡了并有了孩子，就这样从了吧。除了从了他我还能怎么办？

    “呜啊啊……”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号啕大哭到全身发抖。

    但丁残忍地站起身，居高临下俯视我：“不要用哭泣装可怜了。好好反省吧，想通了我就回来。”

    把我放下之后给脚拴好铁链，我有气无力瘫睡在床垫上不发一言默默流泪，他回头望了几眼，还是决绝把门关上。

    .

    我想活下去。

    不，我受够这个人生了！全部毁灭吧！把那些欺负过我的恶人全部杀掉！

    我想要追寻美好的生活。

    不可能的，我是无权无势没有能力的失败者！

    无论是谁都好？来救我吧！

    混沌的脑海里浮现出以前看过的小说情节，为什么那些女主角能轻而易举原谅那么过分的男主角呢？心软也有个限度吧。

    此刻我还要被这些情情爱爱所牵绊吗？我是圣母吗？我善良吗？

    这根本不能原谅！

    善良有什么用！善心没被人所理解，永远都是被那些不长眼的垃圾欺辱到头上。以前经历的磨难一桩桩，一件件，就像阴魂不散的黑雾，拖我进入沼泽。

    哭到精疲力尽，昏昏沉沉陷入深眠，酸涩的心暂时得到休息。

    那个慈祥的声音终于第二次响起。

    雾蒙蒙的一片白光里，我朝着呼唤我的声音疾步而去，仿佛那里埋藏着希望。

    越前进白雾越少，恍惚中竟然来到熟悉的地方，街道尽头那栋破旧的房子，在我印象中早在五六年前就被拆除了，如今居然好好矗立在眼前，一切都和我儿时记忆相同。

    身体自动按照记忆里的路线拐上五楼，站在铁门前。

    伸手推开已经掉漆的大门，眼熟的身影听到门开的声音，转过头来，笑意盈盈。

    “放学回来了？琳琳。”

    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涌到嗓子眼的话语差点被哽咽噎住。

    必须大口呼吸稳定心情才能说出那清晰的两个字。

    “奶奶。”

    叫出的声音奶声奶气的，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居然是白白嫩嫩的小手。

    我推测现在的年龄应该是，小学阶段吧。

    回忆铺天盖地涌来，像走马灯一样，我慢慢回顾着自己这三十年的人生。

    沉积在潜意识的记忆全部复活，一桩接一桩涌出来。

    蓦然回忆起许多事情。小时候父母一直忙着上班，所以我寄养在爷爷奶奶家，要不就是外公外婆家。

    读幼儿园的时候，即使被欺负了，只要回去就能忘记一切烦恼。

    奶奶的手很灵巧，将姑姑不穿的红色旧衣服改成了层层叠叠的蛋糕裙，还喜欢买带着假辫子的头花，给我梳可爱的发型别上头饰，不管带我走到哪人人都在夸奖。

    虽不受同龄人欢迎，但是深受长辈喜爱，连老师都叫我女儿，大概那个时候的我真的长得很乖巧。

    画的画在幼儿园绘画大赛得了第一名，都是因为奶奶在家无聊时就拿出白纸来画画。即使是对比起现在上不台面的简笔画，但至今那相处点点滴滴还犹在昨日。

    “你看这三朵小花是不同颜色的。”她满头银发，拿起手中的白纸面向我，最中间一模一样的三多小花分别是红黄蓝三色。

    “只有小花是不是太单调了？”趴在大狗狗玩偶上的我提出建议。

    于是奶奶在旁边画了一只狗狗，在小花后面又加了一栋房子，不小心在狗尾巴后面多蹭了个黑点，索性就多加了点，笑着对我说。

    “狗狗拉便便了。”

    画了狗狗的白纸是日历，那张日历那个月就一直悬挂门上。

    小时候我很喜欢听她讲故事，翻来覆去就个故事百听不厌，有时候太累睡着还会幼稚地对她说明天要补我两个故事。

    我一天天长大，她也在一天天衰老。我所熟悉的70岁的奶奶慢慢到了80岁，rou体的衰老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阿兹海默症，小脑萎缩侵袭那副孱弱的身体，最终她谁也不认识了。

    爱画画和手工做的很好的奶奶消失不见，我也好久不曾听过故事，或许对于长大成人的我也不再需要故事了。

    我明明是她捧出来的小公主，但经常在外面受气。上大学时她老是生病，但我因为临近毕业繁忙老是没办法过去看她。

    渐渐的，渐渐的，她发病了，卧床不起，丧失了意志。父辈为了留下rou体的温暖，用鼻管插到胃里给她灌流食。

    我能感同身受到很痛。但是没有办法，谁都尚不能接受她即将要离开的事实，即便没有意志，只要那句身体还散发着温暖陪着我，我骗自己尚能努力下去。

    人固有一死，我很清楚这道理。但处在感情面前，喷涌而出的回忆依旧将我溺在其中，根本无法挣脱。过去真的像电影画面一样在眼前播放。

    什么狗屁大道理啊，如果能轻易走出，看的很开，和冷血动物有什么区别。正因为善良，所以感情丰富，而且重情重义。

    第一次真正品尝到无能为力的挫败感就在面对那张黑白照片之时，我怨恨恼怒自己为何不能早点成熟明白努力的道理，然而走错的人生路没有后悔药，只能在之后慢慢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