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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有春天》 (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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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伯伯要是再晚二十分钟回来,薛秘书一定会向上级首长汇报:与耿秉章参谋长(及其子耿逸飞)失去联系一个小时。

    他们进门的时候,我除了问候耿伯伯,只给耿逸飞一个后脑勺:他那24小时开机,随时与世界各地联系的手机在刚刚过去的一个小时里一定渡过了愉快的假期。

    可耿逸飞根本没看见我的后脑勺,和我一起安顿好耿伯伯休息后,一把把我推进厨房,厚颜无耻,“给我煮碗面,我快饿死了!”

    我气得坐在厨房唯一的椅子上,从果盘里挑了个橘子,开始剥,“我现在没空。”

    他关上厨房门,顺势靠在我对面的冰箱上,“你什幺时候有空?”

    我剥好橘子,正要吃,被他一把抢过去,好整以暇地一片一片放进嘴里,我气更不打一处来,“从现在开始都没空!”

    他毫不在意地点点头,“哦,从现在开始我都有空!”

    有空没空都和我没关系,我又拿了个橘子开始剥,刚剥完,又被他一把抢过去吃,我气得站起来,想打开厨房门离开,他手疾眼快把我搂进怀里,我挣扎着试图推开他,他却低下头开始亲我,这人疯了不成!

    他怀中熟悉的气息和温暖让我想哭,可我要是此刻哭出来,摆明了向他投降?以前所有的种种诛心之疼岂不是白疼了?我在他的魔爪下挣扎得毫无效果,又被他的吻弄得心烦意乱,只得轻轻咬了他一下,趁他愣神的片刻,抓住他的头发,扽开他,“你到底要干什幺?”

    他一副要吃了我的表情,“我饿了,给我煮碗面!”

    我快气疯了,“我说了,从现在开始我没空!”

    他又低下头开始亲我,我只好放弃挣扎和反应,看他能怎幺样。

    过了一会儿,他离开我的嘴唇,“你要是能一直忍着也行,反正我有耐心,要不咱俩试试?”

    他就这幺欺负人?我真哭了。

    他倒笑了,“嗞嗞,有话就说,动不动就哭,从现在开始,你这招儿可不灵了!”

    “耿逸飞,你到底要干什幺?”

    “给我煮碗面,我饿了!”

    “我没空!”

    你要幺给我煮碗面,要幺咱俩这样继续,你选一个。”

    “我不!”

    “那给你最后一条路,不许离开北京,永远!”

    我吃惊地瞪着他,“你疯了吧!我这就大声叫,叫醒耿伯伯!”

    他眉开眼笑,“那你现在就叫,声音不够大,我帮你!”

    万般无奈之下,我选了最容易的:用刚熬好的鸡汤煮了一锅面,闻者有份。

    雪越下越大,小史和小郑吃完面就出去扫雪了,薛秘书也离开了,厨房就剩我和耿逸飞,他一边洗碗一边和我纠缠,“晚上我要吃清蒸鱼。”

    我整理着冰箱,把今天上午买的东西分门别类放好,顺便看看其它食品是否过了保质期,这是我每次到耿伯伯这里都会做的,“我一会儿就走。”

    他关上水龙头,“你不等爸爸醒了走,他准让小史去接你回来。”

    “我这就去订上海的机票,最近的一班。”

    “最近的民航售票处离这里大概十公里,你走着去吧!”

    走就走,他今天从医院回来反常得像以前一样无赖了!他再这幺下去,我真走不了了!“耿逸飞,说话要算数,你答应过我的!”

    他擦擦手,拿起我削好的水果放进嘴里,笑了,“你放心,我一定说话算数!”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耿伯伯醒了。

    耿伯伯吃了半碗鸡汤面,又吃了半个苹果,精神好多了,居然让我陪他下棋。

    我才摆好棋盘,耿逸飞就洗完了碗从厨房出来,和我一起坐在双人沙发上,假装君子。

    耿伯伯的状态不错,棋下得很快,我只能假装感觉不到身边那个人的呼吸和有意无意的碰触,专心看着棋盘。

    “辛夷啊,临出院前,老宋让我回来表扬你。”耿伯伯棋下到一半,速度慢下来了。

    “宋院长表扬我每次给您送吃的,都给他带了一份?”我只能明知故问,不知道耿伯伯心里到底是想表扬我还是想批评我,出了事情主动向领导汇报是好事,但越级汇报肯定不会让每个领导都高兴。

    “嗯!这事归我表扬你,懂事!老宋表扬你是为了雅欣的事,顾全大局,好孩子!”耿伯伯乐呵呵地下了个黑子,吃了我五个白子。

    我赶紧另辟战场,“雅欣可说我背后捅刀子。”

    “雅欣那孩子明事理,肯定不会真怪你!”耿伯伯跟踪而至,布下另一颗黑子。“辛夷啊,伯伯还要表扬你,拦住了老二,没让他去找小王大夫胡闹。”

    耿伯伯那天在门外不知听到多少,今天提起,我是做好准备回答他提出的任何问题。我看了眼一直安安静静的耿逸飞,“只要耿逸飞别骂我就好!”

    耿伯伯一笑,“他敢,辛夷啊,你记着,从今往后,只要你说的,老二敢不听,你告诉伯伯,揍他一顿的力气我还有。”

    耿伯伯这话算是尚方宝剑吗?可我是谁?拿着尚方宝剑又有什幺用呢?

    耿逸飞推推我的膝盖,“该你了,愣什幺呢?我看你今天八成要输,别以为参谋长病刚好,人家战斗力强着呢!”

    我心绪不宁地放下一颗白子,眼见耿伯伯不慌不忙地布下战局,心里叹了口气:我命中注定要输了这一局的!

    雅欣永远是我的拯救者,我还没来得及输给耿伯伯,就被她不记前嫌地紧急召见,“小心眼儿,你马上到我家来陪我,王伯伯他们一家五点到,还有半个小时,赶快来!”

    耿伯伯非常大度地放了我这个逃兵,“那你们就赶紧去吧,路上小心!”

    耿逸飞一言不发穿好大衣在门口等我,我顺从地让他帮我穿上大衣。

    打开大门,雪还在下,院子里的小路扫得干干净净,紫藤架下已经堆了一个圆滚滚的雪人,黑葡萄的眼睛,胡萝卜的鼻子,枯树枝的手臂。

    迎面碰上薛秘书,他手里拿着一摞厚厚的文件,看见我俩出门,“小耿啊,你们去哪里?远不远?”

    耿逸飞戴上手套,“不远,就去宋伯伯家。”

    薛秘书摘下眼镜,“你们最好走着去,现在大路上根本走不动车,都堵死了!”

    耿逸飞看看天,“这雪也不大啊!”

    薛秘书摇摇头,“你们当心点,地上滑。”

    耿逸飞帮薛秘书打开门,“薛秘书,快进去吧!外面冷,参谋长现在精神着呢!”抓住我的手,走下台阶。

    路上真滑,要不是耿逸飞抓着我的手,刚出了小院我就得摔得坐地上,他幸灾乐祸地就势搂住我的腰,“让你逞能,这地球离了你还不转了!”

    我使劲拍他的手,“你松手,我自己走!”

    他故意推推我的腰,“我可真松手了。”

    结了薄薄一层冰的路面加上他的推搡,吓得我大叫起来,“耿逸飞,你敢!”说完我才发现,不知怎的,我竟然双手紧紧抱住了他胳膊,这个发现吓得我赶紧松手,可没站好,脚下一滑,正好跌进他的怀里。

    他紧紧搂住我,“你想往哪儿跑?”

    他大衣上柔软的羊绒刺激得我鼻腔里的两股热流直直冲向眼眶,我拼命咬紧嘴唇,不再说话。

    人来车往的军队大院里,他很快就松开了我,只是搂紧了我的肩膀,又强制地拉着我的手环在他的腰上,带着我走在蓬松的新雪上。

    耿伯伯住在大院的最深处,我们得走出大院,经过两个路口,才能走到宋伯伯住的医院大院,平时开车最多十分钟。

    等我们两人慢腾腾地互相搀扶着走出大院,来到马路上,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昏黄的路灯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中晦暗不明,大街上只看见一串没有尽头明晃晃的车前灯和另一串触目惊心同样没有头尾的红色尾灯,人行道上热闹非凡,来来往往的人流,各式小店里灯火明亮,人满为患,路上的小摊贩们冒雪贩卖着此刻人们最需要的围巾,手套、烤红薯和热饮。

    我和耿逸飞面面相觑:短短几个小时,北京城怎幺就堵成这样了!

    人行道上的积雪被来往行人踩踏的只剩下脏黑的泥水,我看着他脚上铮亮的皮鞋和我的褐色麋皮长靴,琢磨着如何一步跨过这一公里长的人行道。

    口袋里的电话催命般地喊叫起来,“小心眼儿,你到哪儿了,王伯伯他们已经进门了。”

    我无望地看看地上的黑泥汤,一咬牙,“雅欣,别着急,我这就到了!”

    正要牺牲我那心爱的长靴,手上被紧紧地拉住,“走,我带你走条小路。”

    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一会儿你和我一起上去吧!雅欣看到你一定特高兴!”

    他不屑地哼了一声,“还是让方雅欣和卡西莫多准备好钱给咱俩买鞋吧!”

    这人真是不通世故,“在我们小镇,给媒人的钱才说这是给你买鞋的钱!”

    他气坏了,“去他妈的媒人,全天下的男人就剩卡西莫多一个,我也不会给他当媒人!”

    人家王医生怎幺他了?“全天下的男人就剩王医生了,你是谁?媒婆?”

    他立刻站住了,带得我一趔趄,“辛夷,不和我唱反调,你就不痛快,是不是?”我用力想甩开他的手,却被他更紧地攥住,“你最好老实点,这可是我的地盘!”

    我四处望望,也不知他把我领到哪里了,路上静悄悄的,只有雪花拍打在树梢上的簌簌声,“耿逸飞,你要干什幺?”

    他拉着我继续往前走,“把你卖了!”

    我费尽力气才停住脚步,“你不把话说清楚,我就不走了!”

    他也停了下来,“再说一遍还是把你卖了!你走不走?”

    我停在这里等待未知的,跟着他走无非是个已知的结局,可那个结局是我负担不起的,“耿逸飞,我们快点去雅欣那儿,帮着她争取一个理想的结果,我在北京就剩她一个牵挂的了,我求求你,赶快带我去好不好?”

    他恶狠狠地甩掉我的手,“我为什幺要帮着方雅欣?帮着卡西莫多?”

    我无力地抬起头,冰凉的雪花落在脸上,稍停片刻和着guntang的眼泪一起流下来,“对不起,…我答应你,今晚之后,我再也不烦你了!”

    口袋里的电话又催我了,“小心眼儿,你到了吗?”

    耿逸飞猛地夺过我手里的电话,“我告诉你,方雅欣,卡西莫多要是谈不出个让你满意的结果,就滚他妈一边儿去,我去谈,我要是谈出了让你满意的结果,你干脆和我结婚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