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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习惯,慢腾腾地坐起身来,整个人都有些放空。直到徐嬷嬷又催促了一番,宁莞才掀开被子穿鞋下床。简单洗漱,徐嬷嬷便取过连夜赶制送来的衣裳,这是一套黑纱裙,并无过多图案绣纹,略似道袍的规制,雾轻纱垂垂而落,旖旎柔软,触手微凉。国师并未正儿八经的官员,没有官阶,自然也没有官袍。“这是按着前朝规制做的改动,国师试试合不合身。”徐嬷嬷露出一抹笑,解释道。宁莞依言换上,徐嬷嬷替她束了束腰带,捋顺袖摆,左右一瞧,愈见气质出众。黑色庄重,轻纱如雾,动作间飘飘似有风。人像西山的雪化作了水,还带几分来自众山之巅若有若无的冷淡,却也有着曲江水中的柔和清致。徐嬷嬷不由自主放缓了呼吸,态度更是恭谨了几分。宁莞用完早饭,殿外已经站了两人,一男一女,俱是黑衣皂靴,腰配雁翎刀。这是明衷皇帝拨给她的,女名叫浮悦,男的叫浮仲,说是功夫都很不错,给她随身带着。宁莞冲他们点了点头,三人便往朝政殿去。现在离上朝还有些时候,原本总喜欢踩点儿来的几位大人早早就到了地方,三五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尤其是翰林院学士那里,更是围了不少人打探昨日拟旨的消息。国师叫什么名儿啊?长什么样子?多大岁数了?是从哪个山头来的?以前怎么一点儿风声也没听过呢?翰林院学士哪里知晓啊,就算知道,那也不能随便说啊。人家问,他就摇头,摇头,再摇头。王大人在旁边听了半天,结果发现这老大人知道的还没他清楚,于是又晕乎乎地拱着袖子从人群里挤了出来,眼珠子悄悄一转,看向站在前面的宣平侯,心里习惯性地发虚。再想到当日宁姑娘来找他说的那些话,他更虚了。王大人摸了摸鼻子,悄悄挪远了些。很快有内侍来传话,各人也不敢再逗留低语,王大人也是忙忙依次列,手握朝笏,自西北向上行至殿内。一番跪地作揖,衣物窸窣,他偷瞄左右,便瞥见右侧阶下一抹覆着黑纱的暗色裙角。他不着痕迹地抬了抬头,果见着熟悉的面孔。宁莞正跟着太上皇往上走,察觉到视线,也没怎么在意。踏上汉白玉石阶,她便静立在太上皇落座的镂雕蟠龙宝座旁,目光半半垂落,聚在右前方龙椅一角。兴平帝也没说什么,先与诸臣道起了正事。当今是个勤政为民的好皇帝,不过却有个又暴又急的脾气。宁莞往日总听王大人诉苦说这位多么多么厉害,这回倒是亲眼见着了。那中气十足的斥责声一句一句往耳朵里钻,她一个旁听的都耳朵疼,旁边一身绣龙翔云间褚色长袍打瞌睡被吵醒的太上皇捂着头,太阳xue突突地跳,幽幽道:“我儿啊,你就不能歇口气吗?”兴平帝一噎,咳一声清了清嗓子。他重新坐回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下面,“行了,今日就到这里。”旋即掌心撑抵着扶手,话锋一转说起了国师之事,又叫吴公公将昨日那道圣旨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宣读一遍。诸位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前头站着的年轻国师,左顾右盼交头接耳。他们完全没想到新上来的国师居然是个姑娘,还是十七八的鲜嫩年纪。俗话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这位怎么看都不大牢靠啊。郁太师也皱了皱眉,他上前一步,向兴平帝拱了拱手,“陛下,请恕臣直言,此事欠妥。”太师是三朝元老,他一说话,旁人便噤声,兴平帝也一向给他面子,问道:“怎么说?”郁太师花白的胡须动了动,“臣以为国师尊号,万不能如此草率。”太上皇插了一句,“国师懂天命知往来,星象地理无所不知,此次地动之事更是功劳赫赫,太师如何说得这草率二字啊?”郁太师衔了两分笑,转向太上皇,说道:“陛下,这位姑娘将将碧玉,就打四岁习字,也不过方短短十余载尔,年岁有限,便是日夜不寐勤学苦思,就算比旁人多知晓两分,也难能做到陛下言中的无所不知。”他说得句句在理,身后的诸位大臣亦是相视点头。他唤的姑娘并非国师,兴平帝掀起眼皮子,瞥了一眼微微笑着的宁莞,道:“太师有什么话便直说,莫拐弯抹角的。”太师也不再兜圈子了,慢慢回道:“依微臣看,不若请这位姑娘的师父出山来担这国师尊号。”对于预先测得地动之事,郁太师没见到人前只觉得能人异者神通过人,见到人后……他心里头就不得劲儿了。太年轻了,年轻得过了头。这样的年岁,他家里最聪明的小孙子四书五经都还没啃透彻呢,再怎么天资聪颖,也不可能有如此玄学神通。但地动之事又是确确实实预先而知,思来想去,便只有一个可能性。多半是这姑娘身后师父的功劳。宁莞听他说起师父,眼尾微扬,她偏过头,含了浅浅笑意,“家师已逝,魂安九泉,恐是领不了太师的好意。”郁太师一顿,“已逝?”宁莞缓步从阶上下来,软底的绣鞋落在石面儿上悄然无声,只有衣物窸窣轻响。她走到郁太师面前,意态舒然,“我亦无师叔师伯,太师不必多问。”郁太师张了张嘴,只得生生将到嘴边的问话又咽了回去。宁莞也不再与他说什么,而是走了两步,视线轻轻一掠,想起了那位郁大小姐郁兰莘,笑道:“今吾初任国师之名,亦是头回见得诸位大人,近日地动,一刻也缓不得扶危济急,看诸位大人劳形苦心,心力交瘁……着实疲惫。”她从袖中取出改良版的回春露,指尖捏着那细细小小的青瓷瓶,“便以此略作薄礼,明睛提神,聊表心意好了。”来都来了,就这么干站着也不是回事儿,早点了事早点下班,一会儿她还得回十四巷看看情况呢。宁莞看向太上皇,太上皇颔首,笑着叫来吴笠吴公公吩咐了两句。吴公公依言退出门去,很快有身穿蓝灰服饰的内侍或提着大铜壶,或高捧着漆木托盘鱼贯而入。托盘上齐齐摆列着白瓷碗,碗中是空的,什么也没有。宁莞走到提着铜壶的内侍身边,揭开盖子,直接倒了半瓶回春露进去。回春露所需药材珍贵又苛刻,制取工艺步骤更是复杂,零零碎碎的时间加起来,得费小半个月才能蒸出一瓶来。宁莞有点儿rou疼,但今日朝政殿里有大臣四十余人,四十多碗水,不多倒些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