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学组】2020.?4.25星期六－市中心医院

    巳波进去的时候，樱春树已经睡了。

    凪坐在床边撑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连巳波进屋都没有察觉。巳波小声叫了他一声，他才猛地抬起头，又松了口气。

    「你来了。」

    巳波点了点头，「怎么回事？」

    「过度劳累晕倒了。」凪故作轻松。他不确定巳波会不会信，如果是别人的话，他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但巳波不是别人。

    樱春树住院的事是没办法瞒住的，倒不如主动告诉巳波，然后隐瞒病情。这件棘手的事他一个人来处理就可以了，没必要让巳波也跟着伤神。

    巳波皱了皱眉，「过度劳累？学院最近除了re：vale的演唱会没有举办其他活动，课时也是和上学期差不多…难道是优秀教师评选吗？」

    凪摇了摇头，「别想那么多了，这几天让春树好好休息一下大概就好了。教务处安排了代课老师，到时候还要麻烦你和代课老师对接一下，这边就交给我好了。」

    巳波随口嗯了一下，然后走到了凪身边，把手搭在了凪的肩上。

    「六弥，下次撒谎之前，记得在别的事情上也下点工夫。」

    凪僵硬了一下，还试图掩盖。他冲着巳波使劲眨了眨眼睛，做出了个委屈的表情，「抱歉嘛，其实昨天老师就晕倒了，我今天才告诉你。」

    巳波冷笑，指了指输液瓶上贴的成分，「所以，告诉我，樱老师怎么了。」

    凪收起了表情沉默了，他快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最优解，终于叹了口气，把所有事都说了出来。

    樱春树晕倒是因为过敏，然而引起过敏的东西竟然是他自己体内的信息素。可是樱春树作为alpha活了这么多年，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引起过敏呢？凪觉得有人想陷害樱春树，但是目前却毫无头绪。

    「你竟然想瞒着我？」巳波听完，开口第一句问出了这个。

    「我有自己的考量。」凪低下了头，「春树为人和善，交际圈也不大，没听说过有什么人和他利益冲突，就算是优秀教师评选这种事，也犯不着直接让人住院。倒是我…哥哥一直不同意我来日本，我担心是不是因为这个，所以他想利用我身边的人让我回去。」

    「你哥哥会做下药这种事？」

    凪想了想，摇了摇头，「虽然哥哥性格确实不好，但应该不会…可我想不到别的了。春树不过是个大学老师，有什么人会想要害他呢？」

    「病情如何呢？」

    「已经请了第二性别业内专家坐诊，还有那个很厉害的九条先生，应该不会有问题的，只是过敏而已。」

    「嗯，只是过敏…」

    【干架组】2020.?4.25星期六－逢坂大宅

    壮五是行动派，他权衡好了利弊，在吃过午饭之后就回了家。

    走进院子的时候，家里的园丁还惊讶了一下，然后才想起什么似的赶紧问了声好。

    壮五和他父亲的关系破裂是在高考填报志愿的时候，逢坂壮志想让他报H大的商业相关商业专业，但壮五却想去M大学音乐。虽然最后两人各退了一步，报了M大的商业相关专业，但二人的关系也降到了冰点。

    壮五搬出了家，并且两年没有回去，期间也再无联系。

    后来再次联系，是在一个月前，壮五递交了转专业申请被逢坂壮志知道了。没有意外的，两个人在电话里吵了一架。

    如今回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家，壮五的心情很复杂。

    每一次的交谈之前，他都有想过这一次要好好说清楚，心平气和地说清楚，但每次到最后都是不欢而散。

    他只是想学音乐而已，只是这样而已。

    为什么父亲那么排斥音乐呢？

    这样想着，壮五已经走到了逢坂壮志的房间门口，这个时间，作息规律的逢坂壮志应该在这里看商业报纸。

    壮五敲了敲门，里面传出了逢坂壮志低沉的声音。

    他深吸了一口气，告诫自己要好好谈话，然后走进了门。「…父亲。」

    逢坂壮志看到壮五似乎并不意外，「我记得我们目前并不是父子关系。」

    壮五放在裤边的手微微一缩，看来想要好好说清楚简直是白日做梦。

    再次开口，称呼已经是毫无感情的「逢坂先生」。

    「怎么，是来求我让学校通过你的转专业申请吗？」

    「既然您都清楚，我就不过多废话了。刚刚您也说了我们并非父子关系，所以对于逢坂先生插手我转专业的事，还请您做一个解释。」

    「壮五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不是在插手你的事。M大虽然是搞唱歌跳舞的学校，但也是逢坂家族注资的学校。所以作为校董，我想我有权利制定一个合理的校规，譬如大二了才转专业这件事。」

    「所以您为了控制我，连带着其他想转专业的同学也…」后面的话壮五没说完，他没想到他的父亲可以无情至此。

    「你这么理解也可以。」

    「为什么…」壮五攥紧了拳，「为什么如此厌恶音乐？可如果您真的厌恶，为什么又会投资相关产业？我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你只要记住，如果你想作为逢坂壮五，想做我的儿子，你就不能学音乐！」

    壮五从逢坂壮志的话里听出了一些端倪，他斟酌开口，「逢坂先生，如果您实在不喜欢音乐的话那我就不坚持了，但我也不会再在现在的专业待下去了，我会考虑从医。」

    逢坂壮志冷哼了一声，「随便你。」

    壮五离开了逢坂壮志的房间，但是并没有离开逢坂大宅。

    他有一个荒唐的想法，这个荒唐的想法他从来都不敢去想，但是又从小到大隐约可以感受到这件事的存在。

    那就是逢坂壮志的心结。

    逢坂壮志讨厌的不是音乐，也不是自己，而是学音乐的自己，或者说是为了学音乐追逐着自己小叔叔步伐的自己。

    这个故事要从壮五出生之前讲起，是一个狗血又俗套的故事。

    逢坂家人口众多，但是住在逢坂老宅的只有作为家主的逢坂壮志一家。

    壮五的小叔叔逢坂聪因为一心追求艺术没有固定收入，身体也跟着每况愈下，于是作为家主的逢坂壮志接济了他，让他住进了逢坂大宅。

    那个时候壮五还没出生，逢坂壮志也因为刚接手家族企业忙得不着家，偌大的大宅里只剩下了逢坂聪和壮五的omega爸爸零。

    逢坂壮志和零的结合不过是家族联姻，逢坂壮志自认为他们是毫无感情可言的，何况他们还相差了将近十岁。虽无感情可言，但他也不能容忍自己的omega和别的男人搞在一起，尤其那个人还是自己的弟弟。

    当然，这一切不过是逢坂壮志的猜疑罢了。可一旦开了头，怀疑的种子就会生根发芽，最终长成参天大树，冲破天际。

    壮五的出生，可以说是一剂安慰药，因为他做了亲权鉴定，壮五确实是自己的孩子。也因此，他又放任逢坂聪在大宅住了好几年，默许了零和逢坂聪有关音乐的交往。

    随着壮五的长大，逢坂壮志发现壮五对于音乐的热爱不亚于自己的omega爸爸，这让他一度恼火。

    壮五是自己的儿子，不是逢坂聪的儿子，壮五应该跟着自己从商，而不是去学那些虚无缥缈的、被称为艺术的东西。

    慢慢地，逢坂壮志对逢坂聪和零的不满转移到了壮五身上。

    他又一次想把逢坂聪赶出大宅，只要有这个男人在，壮五就不会步入正途。

    然而不等他把提议变为现实，逢坂聪就离开了人世。

    逢坂壮志有些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虽然他一度想要把逢坂聪驱逐出去，却不曾想过要自己的弟弟死。

    然而零不这么认为，他觉得，是无情的商人害死了浪漫的艺术家。

    零离开了这个家，离开了那个无情的男人，也离开了和那个男人共同孕育的孩子。

    而零的离开让逢坂壮志更加确信，他的男人和自己的弟弟有一腿。

    到此，关于上一代的故事就结束了。

    壮五一直以为他的父亲之所以那么厌恶他学音乐，是因为一心扑在音乐上面的小叔叔为此丧命，然而现在…

    壮五面无表情地推开了那扇几年都不曾打开的门，属于零的房间。

    他觉得自己活在了一个谎言里，尽管谎言的制造者们坚信着他们所信皆为事实。他的alpha父亲告诉自己，零是出轨了才离开了家。而他的omega爸爸告诉自己，是因为逢坂壮志害死了逢坂聪他才选择离开，并拒绝了壮五的跟随，他说他不爱壮五，因为壮五的身体里流着和那个人一样的血，令人作呕。

    壮五深吸了一口气，决定拨开谎言的纱雾，去探寻那些迷失在浓雾中的真相。

    无论结果如何，他只是想知道事实。

    【主角团】2020.?4.25星期六－市中心医院

    「你怎么在这里？还没办出院手续吗？」巳波一出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口有些慌张的悠。

    异体信息素清除只是个小手术，一般医院会给患者留出半天的时间休息，也便于术后观察，这之后就可以办理手续出院了。

    「我…」悠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总不能说刚刚他在偷听吧，虽然隔着门也听不太清说了什么。

    巳波见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没了耐心，他身上若有若无的环的味道让巳波很是烦躁。再开口的时候，已经极其冷淡疏离，「小孩子不要在医院逗留，我还有事，就先行一步了。」

    说完巳波又一次头也不回地走了，似乎是不想和悠待在一个空间的样子。

    「我才不是小孩子…」悠小声反驳了一句，但巳波已经走远了。

    巳波是因为病房里的病人心情不好，还是因为讨厌我呢？悠看着巳波的背影问自己。

    如果昨天晚上不发生那些事，那巳波咬了我，就会喜欢我了吗？信息素真的可以左右人的感情吗？那因为信息素产生的感情算是真正的爱情吗？悠觉得这是一个哲学问题，还不是他这种年纪应该思考的。

    也许事情没有那么复杂，他喜欢巳波，不管巳波是喜欢他也好讨厌他也好，他都喜欢巳波，跟其他的没关系。既然如此，那就好好地去表白一次，不管结果如何，对于自己来说已经是没有遗憾的了。

    想清楚了的悠很是开心，他决定晚上和环商量一下要怎么表白。

    【dk组】2020.?4.25星期六－四叶环出租屋

    「四叶你终于回家了！」听到开门声悠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是饿了吗？」环把从打工的便利店带回来的盒饭放到了桌子上。

    「我有三件事要说！」悠比了一个三的手势。

    环皱了皱眉，「怎么那么多…」

    「第一个就是，我把你衣柜搬空了。」悠从沙发跳了下来，拉着环去了自己卧室，「你看，他们都在这里。」

    环看着悠摆了一床他的衣服，惊讶地下巴要掉了，「你这是，在干嘛？」

    「总感觉你的味道太少了，心里有点慌。」悠看着自己的床满意地笑了笑。

    「哈？又不是第一次标记了，之前怎么没这样，不会得了什么后遗症吧？」环说着把悠拽到了自己面前，扒开悠的碎发仔细看了看悠的腺体。

    「喂喂，别按我脑袋好难受！」

    悠挣扎着从环的手里逃离，然后扑到了床上。「可能是咬的次数比较多？或者因为我刚做完手术？嘛，反正除了想闻你的味道我觉得一切正常。」

    「那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就是我想去你那个便利店打工。」

    「你已经有唱诗班的工作了吧，再去便利店的话会不会太累了…」

    「唱诗班的工作两周才有一次，其他的周末都浪费了。」悠翻了个身，丝毫没有顾及他这样会把环的衣服弄皱。

    「我们现在，也不是很缺钱吧…？」环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他们最近的开销，应该是还有富余的，甚至够买两本漫画了。

    「这就是第三件事了！我、要、和、巳、波、表白！」

    环沉默了一下，「他不是都知道你喜欢他了吗？」

    「那是你说的，我要自己说！然后再送上一份大礼物，巳波肯定会高兴的！」

    环哦了一声，「赶紧吃饭，都要凉了。」

    环总感觉心里怪怪的，对于悠要表白这件事。虽然之前是他跟巳波说的，喜欢是不会被信息素影响的，但是他野兽的直觉告诉他，可能也不是一点影响都没有…

    环偷偷撇了眼跟在他后面的悠，这种想法愈加强烈。

    不行，不可以，他绝对不能栽在亥清清这家伙身上，这几天一定要多和小壮联络一下感情！

    于是吃完饭，环溜回了房间，拨通了巳波的电话。

    「抱歉，这个不能给你。」

    环想让巳波给他壮五的手机号，却遭到了拒绝。

    「RC号也可以，拜托了巳巳，我发誓，绝——对！不会sao扰他！」

    「……号码短信发给你。」

    「好耶！那拜…」

    「等一下！」

    正要挂断电话的环被巳波突然一嗓子吓了一跳，「怎么了？」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亥清他，身体怎么样？」

    「哦托你的福，现在还活着。」一扯到悠身上，环就莫名愤怒了，甚至阴阳怪气了起来，他以前可是绝说不出这种话的。

    「你还想不想要壮五的RC号码了？」

    「…好吧，他很好，吃得好睡得…睡得好不好暂时还不知道，不过他把我衣服都抱走了，应该今晚会睡得很好。」

    那边没了声音，环喂了好几下也没再听到巳波回复，最后又嘱咐了巳波一句不要忘记给他发壮五RC号码，然后挂断了电话。

    【受害组】2020.?4.25星期六－枣巳波家

    把四叶衣服都抱走了？不抱走就不能睡觉吗？

    巳波理智上非常想正确面对心里这股无名之火，感性上却恨不得冲到他们家里把两个人分开。刚被标记完需要安抚，说不定今晚两个人都睡在一起了…

    巳波耐着性子把壮五的RC号发给了环，然后把手机丢到了一边。

    他好像真的喜欢上那个小屁孩儿了。

    然而那个小屁孩儿身上没有一点符合他理想中对象的样子，所以按道理讲他没有理由心动。

    张扬、不守规矩、无法无天，每一点都和内敛的他相背而行…也许是自己也憧憬着可以像他那样「自由」。

    自由吗？

    巳波躺倒在床上。

    从小到大，他都感觉自己活得像一棵摇钱树，被那个家束缚着。

    壮五是如此，他也是。

    其实他也不是不喜欢演戏，他只是不喜欢「被迫」演戏。退出演艺圈，回归校园生活，是他做了多大抗争才得到的…虽然也有一些原因是因为那件事……

    如果没有家，会更自由一点吗？

    巳波被自己突然的这个想法惊到了，他怎么会这么想。

    悠和环不就可以说是几乎没有家了吗？他们两个一定很渴望家的存在吧，可他却在否定他们渴求的东西。

    电话铃声打断了巳波的思绪，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不认识的电话号码。

    「喂您好，这里是七濑天，请问您是亥清悠的alpha吗？我是根据市中心医院诊断记录找到的您的电话。」对面传出了一个年轻的声音。

    「…医院？请问，是怎么了？」巳波一下就心慌了起来。

    「您的伴侣可能近期信息素水平会出现异常，鉴于他本人还是未成年，所以先联系了您，如果您方便的话，明天我们可以见一面吗？」

    「好，您把时间和地址短信发给我。」

    也许这是个骗局，毕竟只是对方的一面之词，但巳波没得选择。

    他不想悠出事，无论任何，哪怕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