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如何定义饱餐一顿
或许是考虑到组织的事情可能会影响到柚木的心情，所以降谷零没有急着想要推进场景卡的通关。 甚至有两次柚木小心翼翼地询问他这个话题，最近来见他见得非常勤快的降谷也只是微笑着屈指弹了一下他的额头：“这个嘛——不用着急？” 柚木趴在餐桌上侧着头瞅着他。 降谷零把自己的电脑带了过来，这会儿一边闲散地处理着一些不算紧急的事务，一边时不时回应他一两句话。 ——现在的零君，还在卧底的期间。 ……等到卧底工作结束后，说不定反而无法常见。零君是很了不起的公安警察，平时也一定有很多工作。也就是因为“柚木晃生”正好成为了“安室透”得目标，所以他才能这样频繁地和降谷零见面。 已经变得黏人起来的柚木晃生有一点垂头丧气。 他小声问：“诶，为什么？如果能尽快拿到积分，零君就可以确认其他人的信息……说不定还能从转盘上获得有用的东西。” 降谷零失笑。 “但你不喜欢吧？”他温和地回答，“还是说，柚木能轻易接受这些场景卡？不管是被控制在墙上还是人体盛……人类的想象力有时候确实很过分，在认为这只是个游戏的时候，我们的世界的人也一样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但对于承受者而言，这决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 柚木晃生迟疑了片刻。 他小声说：“我总之……也稍微搜索过一点相关的信息了。” 降谷“嗯”了一声，耐心地等待他继续。 “……我还是不太明白它们有什么有趣的。”柚木用手贴住自己涨得通红的脸，“被墙壁卡住什么的，在做的时候……就不能接吻，也不能拥抱；人体盛……我看到有人说是能够快速赚到钱的方法，也有匿名账号分享说被筷子夹住敏感的位置的时候会痛。” “……而且人体盛好像只是用餐的方式。”他用手指挠了一下脸颊，不自觉地垂下眼睛，“虽然放在场景卡中或许在用餐结束后……也会——嗯——” 他有点羞耻地跳过了描述：“但那个时候，身体上不是会沾染食物的味道吗？说不定还会有油脂什么的，听起来就很奇怪。” 降谷零有点促狭地看着柚木：“唔，也对。晃生喜欢在做的时候拥抱和接吻，也喜欢被揉胸口——” 柚木的脸上泛起绯红来。 “……因为你们都这么做。”他小声回答，“明明男人的胸再怎么揉也不会鼓起来……” “但是很舒服对吧？” 柚木把脸埋在手臂当中。 他的声音羞耻而沉闷：“……嗯，被那样揉……会有快感。明明只是普通的地方。可能是神经作用……” 降谷终于忍耐不住地笑出声来。 他轻轻敲了一下柚木的脑袋，在后者呆呆地抬起头看他的时候招了招手。 于是柚木站起来走到他身边——然后被环住腰抱起来，坐到了降谷的腿上。 “这只是正常的生理反应。”降谷零的声音温柔而亲昵，“晃生这种时候会害羞……明明已经做过那么多次了？” 柚木晃生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 “可能是什么固有设定吧。”他小声说，“而且就是很羞人……” 降谷又笑了一会儿。 然后他认真了一点：“所以，你去搜索了那些信息之后，感觉……不算太糟糕？” “因为知道是你们，所以就还好？”柚木有点困惑地回答，“如果是人多的话……上次也试过了？” “不会觉得很过分吗？”降谷的声音带着点引导，“像上次那样，四个人——” 柚木的脸开始发烧。 自己这样含糊描述的时候还好，被降谷稍微地提及，他就忍不住想起那天晚上过度糟糕yin乱的场面。 埋首在恋人肩膀上的那个人发出一声呜咽：“……是很过分。做到那种程度……” ——是想起来就会感受到并存的恐惧与渴望的情事。 降谷温和地、不带狎昵意味地抚摸着恋人的脊背：“嗯，我们也觉得当时太过分了。事后也都有在反省……所以，晃生如果希望的话，我们这次会等到你做好心理准备之后、也不会进来太多人——这样感觉会好一点吗？” 柚木抬起手臂，环抱住降谷零的身体。 “……那就要少掉积分的获取了吧。”他小声说，“我仔细思考过了，人数的上限应该代表你们能在这张卡片中获得的能量最高值……如果有剩余的部分，只会反哺给世界。理论上来说，以——上限的人数参与场景卡其实是最合适的。” “但那一定超出你的承受范围了。” 柚木又安静了片刻。 然后他轻声说：“总之……四个人、既然已经尝试过了，应该也没什么问题。我不会因为这个受伤，我也希望阵平能尽快抓到那个犯人、希望景光能找出未来可能加害他的卧底、希望零君能……找到救下所有人的方式。” 他的脸上露出一点羞怯的微笑。 “而且——我也喜欢你、喜欢景光、喜欢阵平和研二……所以，和你们尝试这样的事情，我……很喜欢。” ——这样说出口的，羞耻的言论。 “所以、来做吧。”他轻声说，“现在见面不是很方便、那就在梦里也可以。等之后……还可以用额外的积分试试看抽取一些特别的道具。” 降谷亲了亲他的头发。 “我还以为晃生会更想要这段时间变得长一点。”然而他说出口的话却格外冷静。 柚木呆了呆。 “……啊，刚才不小心说出口了吗？” ——零君结束卧底工作之后说不定会见面更少的可能。 “是。”降谷说，“现在变得越来越对我们不设防了呢。” 柚木小声回答：“……唔。确实也会因为那种设想而觉得寂寞。毕竟我现在就是很黏人。但卧底是很危险的工作，那个组织也是很糟糕的犯罪团伙。零君、景光君和秀一……” 降谷零的表情微妙了一瞬，但他控制住自己听了下去。 “……都希望能尽快解决掉他们吧。所以果然还是要把所有能利用的都利用起来？” “恋人可不应该是被利用的对象。” “我是自愿的。”柚木晃生郑重地回答，“而且——能够帮上你们，我很高兴。” 他这么说完，又有点害羞地扭开头：“……而且，不管是什么样的卡片，最后也都只是……做同样的事情。” 降谷若有所思地开玩笑：“这听起来简直像是什么欲求不满的发言……” 柚木晃生咬了他的手臂一口。 他瞪了降谷一眼，然后又忍不住用力——柚木晃生式的用力——捏住降谷的鼻子：“——零君不要岔开话题。明明有为了这件事感到焦虑，想要尽快攒到20分来确认别人的安危——明明有非常在意的事情，那就直接向我提出要求就好了。” “我们现在是恋人的关系。所以，在我这样依赖你的时候，也请……依赖我一点吧。” ＊ 毫无疑问地，能获得更多的积分、至少先攒齐20分的道具，对降谷零而言依旧重要。 萩原的危机姑且算是度过，松田至少连带着不会立刻出事——Hiro的命运线预定在三年多后……只有班长的情况他一无所知。 目前还在警视厅下辖警署的伊达航……在未来会遇到糟糕的劫难。但会发生什么、会在什么时候发生，降谷零一无所知。 如果他对此毫无预期，那么事情发生的时候，他会痛苦、会悲伤——但人死不能复生，他不会去思考挽回的可能……可他现在有这样的机会。 从来都很有责任感的降谷零不可避免地把这份责任负担到了自己身上。 如果可以，他当然想要拯救更多的人。但既然现在只有这样的机会、那至少要好好把机会攥在手中。 ——可他同样不希望用这件事去逼迫柚木晃生。 骤然被看破心思，在卧底工作中总能维持镇定的公安警察脸上流露出少许狼狈之色：“……晃生也很清楚吧，我不想逼迫你的原因。” 柚木弯起眼睛。 “我知道啊。”他认真地回答，“零君喜欢我，所以不想做过分的事情……但是我自己愿意、自己接受这些。我也很喜欢零君、喜欢你们所有人——如果能只是通过这样的代价去拯救别人，这对我来说没有什么为难的。” 他抓抓头发，小声补充：“研二那时候……我也才刚认识他呢。但——总之，也……尝试了、在车里的场景卡……” 降谷零捏住他的嘴：“好了不用说了——我知道了。那……我去通知Hiro他们？” 柚木低低地“嗯”了一声。 然后他小声问：“今天晚上……你留下来吗？不管是哪一张卡片，我明天早上可能、没办法自己处理……” 降谷零：“……” ——怎么说呢，有点哭笑不得。 这种时候他当然一定会留下来，就算有急事也会喊Hiro或者松田和萩原过来陪柚木，怎么都不可能放任他一个人的。 ——柚木晃生自己应该也很清楚这一点。 在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他的哭笑不得又变成了一点温情。 ——是还有一点胆怯吗？是即将要面对的事情让柚木觉得不安了吗？ “啊。”他把恋人更紧地拥抱在怀里，“放心，我绝对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不管是这一次、还是以后所有的时间里。 ＊ 这天夜晚，柚木晃生郑重地把收起来的防水垫又找了出来。 可以覆盖整张大床的防水垫躺上去的时候感觉并不算多舒适，更不用提柚木觉得反正要弄脏，就干脆在睡前把衣服什么的都脱掉了。 反倒是已经习惯了裸睡的降谷零有点微妙。 ——明天早上醒过来之后，会看到的景象…… 占有欲很强的公安警察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你可以抗拒场景卡中的记忆。所以——如果觉得不舒服，立刻让我们停下来，好吗？” “……” 柚木没有立刻回答，于是降谷抬起手，轻轻地抚摸他的肩膀：“我知道你很想帮上我们的忙。这不会是多么让你熟悉和放松的性，但我们希望你至少能尽可能舒服一些。” “晃生，我喜欢你——Hiro也喜欢你，萩原和松田也一样在意你。”他以低哑的声音温柔地倾诉，“请不要拒绝这件事。” 柚木晃生怔然地和那双紫灰色的瞳孔对视。 ——回收数据流是他必须做的事情。如果说最开始他还只是意识到这是本体对分散出去的数据的自然的吸引力，那么在逐渐补完自己的过程中，他已经理解到了一切。 那是他的一部分、离散在外的东西。越是补完自己、他就越是能清晰地感觉到这部分的缺失。 ……但这并不是说他可以因为这一点就轻易地放纵自己去接受那些听起来很难以想象的事情。 他努力地调整了自己的心态、努力地说服自己最后也会感觉很快乐——但这并不是说他已经全然接受了这些。 而恋人的面容这样接近，他的吐息几乎吹在柚木的脸颊上。 “我们只希望你过得开心。”降谷轻声说，“别为这些事情有负担，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床头柜上的台灯投射来温暖的橘黄色灯光。 “……我还是会……有一点害怕。”他诚实地、小声地说。 肩膀不自觉地垮下来，柚木晃生垂下眼睛，几乎觉得自己有一些羞愧：“这张卡片听起来并不是什么友好的场景。” 今天晚上要激活的是“人体盛宴”的场景卡。柚木查过一点资料，他知道这样的场景中，他会以餐盘的形式出现在长桌上，他的身体上会被摆上食物，而他的玩家们会先吃完那些东西，然后——就像是享用晚餐一样，享用他。 他当然可以肯定降谷他们不会做过分的事情。这只会是恋人之间的温柔的情事。但—— 降谷把他抱近了一点。 赤裸的身体相贴，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却并不暧昧色情。 “觉得害怕、甚至不想尝试也没有关系。”降谷用空着的手举起手机，“我还没有选择激活，所以不会有任何问题。” 但柚木主动把手机拿过来，然后选择了场景卡并选择激活。 他们注视着那张卡片在空气中实体化然后又化作光点消散的样子，然后降谷摸了摸他的头发。 ——说着自己很胆小、但根本就非常勇敢的柚木晃生。 ……总还是把自己看得很轻又很低、需要更长的时间来调整他的心理状态的柚木晃生。 ——如果可以更长时间地陪伴他就好了。 “如果觉得不舒服、随时叫停？” “……嗯，我知道了。” ＊ 睁开眼睛的时候，记忆自然而然地流入了一部分。 是奇怪的、没有头尾的记忆。 突然而然地就开始了这样的工作、突然而然地就被告知要接待四名尊贵的客人——然后被陌生的、看不清楚脸的人推进浴室，做了彻底的清洁，然后被按在了铺有柔软的餐布的长推车上。 他想要颤抖，但身体仿佛自然而然地学会了在食物被盛上时一动不动的技巧，每一块肌rou都仿佛变得突然听从指挥，以肌理匀称漂亮的皮肤托起美味的食物。 ——这段记忆又模糊又混乱。或许游戏在制作的时候也意识到这根本是不可能发生在他主观意愿情况下的事情，所以只随意地编造了一些。 ……但能清晰感受到的是冷。 柚木有查过网络上的信息。类似的工作、为了防止在餐桌上出汗影响食物，作为“餐盘”的人体需要使用冰凉的水沐浴。 而现在被放置在他身体上的食物，毫无疑问、除开寿司之外，还有非常大量的生鲜海产。它们都被从冰块上取下，以漂亮的姿态摆放在他身上。 而记忆的最后，是他被推入餐厅、静静地等待，并听到包厢门被打开的声音的瞬间。 ——是比想象中的更糟糕的感觉。柚木晃生以为自己能忍耐住，但当萩原快步跑到他身边并带着点担忧地看向他的时候，他情不自禁地有一点点委屈。 明明已经到了这个世界，明明已经拥有了自我意识……为什么他还要像是NPC那样接受这些场景卡？ 为什么他就无法忍耐不完整的自我、一定要补完这些信息呢。 ——想要坐起来、想要扑到恋人的怀里哭泣着索取安慰。但身体仿佛僵硬住了，没有外力的推动，甚至无法移动一下手指。 “……小柚木？” 萩原紧张地喊他。 “……嗯。”柚木的声音有一点点哽咽，“这样好奇怪。” 松田：“坐不起来？是场景卡的影响吗？理论上来说接下来的事情完全由我们的心意控制——” 他试着抓住柚木的手臂，把他拉起来—— 在那个瞬间，一片片被切好的鱼生从柚木的身体上滑落。但无人顾忌这些食物，诸伏景光甚至大松一口气，然后准确地找到供客人使用的餐巾，先擦了擦柚木身上残留的一点食物的痕迹，然后又用另一块裹住他的肩膀：“是有点冷吗？” 柚木几乎整个人都靠在诸伏景光的怀里。 在被握住手臂的瞬间，他仿佛得到了救赎。被控制住的僵硬的感觉倏然退散，就像是无形地、把他固定在长桌上的那张薄膜被彻底撕开。他在玩家们的面前找回最真实的自己，然后半是因为寒冷、半是因为惶恐而轻微地战栗。 温暖的体温隔着餐布环绕住他。 “嘘、没事了。”诸伏景光轻声说，“别怕，我们都在这里。” 柚木近乎窒息地抽噎了一声。 他不想表现得这么软弱。那段记忆原本也只是虚拟的记忆，但在他清醒之后，他有那么短暂的一段时间——处于身体完全不受控制的状态。 自己的意志成为了全然无用的东西。他的身体的cao控权并不在自己手上。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或者说、他非常恐惧这样的感觉。 松田飞快地把他腿上的食物也一并拿下来、随意地放在光洁的餐盘上，萩原递来第三块餐巾，而降谷仔细地替柚木擦拭了一下被那些奶油沾到的地方。 餐桌周围一圈摆放的鲜花原本是美丽的装饰、或许最初设计这张场景卡的人甚至想象过玩家在性爱场合中随手摘下花朵用作情趣饿可能，但它们这会儿被毫不留情地扫到了地上。 “要坐到椅子上吗？” 柚木飞快地点点头，但想要站起来的时候又觉得两条腿都又麻又涨，好像完全动不了。 ——电光石火之间，他意识到了这张场景卡的一条设定。 “……这张卡片里，我没办法……自己做什么。”他喃喃道，“因为我是餐盘，并不是被作为人类而看待的。所以只有你们才能控制我的动作。” 片刻的沉默。 然后诸伏景光用力地握住柚木晃生的手。 “没有关系。”他平静地说，“从现在开始，我们会成为你的肢体的延伸——卡片的内容或许对你不那么友好，但你还能说话……你就可以要求我们做任何事。” 他伸手把柚木抱起来。萩原快手快脚地往那张木质座椅上垫了一块软垫，又把自己的外套脱掉披在柚木的身上。 而不知什么时候走到门口附近的松田阵平仔细端详了一下那处奇怪的送餐窗口。 “设定应该是挺高档的餐厅。这里甚至还有即时点单的功能——唔，这里好像什么都有，居然还包含了神户牛rou……” 柚木下意识地回答：“这家餐厅好像设定上是会给客人带来最顶尖的服务，所以会连‘人体盛’这样的用餐模式也存在，甚至这间包厢里没有摄像头，也真的就像是场景卡上描述的那样、包括……我在内，都可以任由你们做……所有的事情。” 降谷零条件反射：“听起来他们是违法经营。” 萩原“噗”地笑了一声。他走过来摸了摸柚木的脸颊，感觉他的皮肤上还有些冷。 “小阵平——看看能不能点热水或者寿喜锅什么的，小柚木应该需要吃点热的东西？” 松田却没立刻动手。 他思考了片刻：“这是梦里对吧？” “嗯？” “这是高维世界的场景卡，对于他们而言，游戏中的所有体验应该都只是一道数据。” “……对？” “所以我现在如果点神户牛rou或者蓝鳍金枪鱼，是不是真的就能吃到那些超贵的料理啊？” 降谷：“……理论上来说是——啊，这么说来，柚木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柚木晃生：“？” 诸伏景光微笑起来。 “既然这张场景卡希望我们饱餐一顿。”他的眼睛闪烁着明亮的光，“那么就——先一起来大吃一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