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什么意思？松阳被问得一愣。 她低头看向把脸蛋蹭在她胸前看不见脸的浅发孩子，心底生出了困惑。 小号虚问这话，难道是发现自己和晋助还有另一层恋人关系了吗？可自己并未在他面前与晋助有过于亲密的举动呀？ ……难不成他昨晚听到了什么动静？ 心下一惊，又想，按理说没可能，这孩子昨晚若是被吵醒，找不见自己肯定会先惊慌，然后循着动静的来源去找自己，不太可能还留在居间安稳地睡到第二天。 再者说，以虚目前归于孩童的心性，别提能对人类深入了解到情爱的程度，那时的他们尚处于对人类这种只会伤害他们的可怕存在避之不及的无知阶段。 虽说虚从小到大都比她这个做jiejie的心思更细腻、观察力更敏锐，可即便现在的虚听见了那些动静，也不可能明白她和晋助在做什么才对吧？ 那为什么会……？ （虚一定是在使诈，就为了用这种方式让您心软，哄骗您原谅他，请老师千万不要相信他！） 脑海中无端冒出了紫发学生言辞凿凿的告诫，松阳心头一跳，又说服自己把这份不切实际的疑虑按捺下去。 小号虚一言一行和她记忆里只存在于遥远往日的那个又乖又听话的弟弟简直别无二致，甚至还主动给大号的自己犯下的过失承担责任、诚心去向晋助道歉——以长成大人后的虚那种自以为是、唯我独尊的差劲性格，绝无可能为讨她欢心而放低姿态至此。 稍作思忖，松阳不动声色地试探道，“我和晋助还能有什么别的关系呀，怎么会这么问？” 倒不是认为有必要对变成孩童的弟弟隐瞒自己和学生的恋情，她只是好奇理应连“恋情”这个概念都没有的小号虚究竟是如何看出端倪的。 “哼，jiejie别以为我现在是小孩子就什么都不懂。” 搂着她的脖子把脸往她胸口一埋，小号虚闷声闷气道，“我听见jiejie和晋助哥哥昨晚在浴室里做人类的交配行为了。” ——咦咦？！ 浅色的呆毛腾地一炸，居然还真是被听到了啊？！ “jiejie哭着喊晋助哥哥的名字说什么他干得你好舒服、不要顶那里、好深之类的，还老是嗯嗯啊啊地叫，叫得好大声，我用被子蒙住脑袋才能睡着。” 一听自己弟弟这副符合他外表的孩子气口吻描述起她昨晚的种种yin乱表现，脸皮薄的长发师长“刷”地红了脸，木板门的隔音不至于这么差吧？ 门都关紧了居然还能从浴室里传出去，还给这孩子听了个一清二楚，她昨晚真的有叫那么大声吗？不就是平常的音量吗？ ……难道她每次做这种事的时候，其实都叫得很大声吗……？ “我一直没对jiejie说过，之前有几次jiejie把我藏在村外的小破屋里去找食物的时候，总有两个两个的人类跑进来交配，害得我每次只能在草垛里躲到他们交配完了离开，那些人类女人总是像jiejie昨晚那样又哭又叫的，还总有啪啪啪像打屁股的声音。” 小号虚这番话像是在解释自己为何对人类的男女之事有所了解，“听那些人类男女们的对话，他们大部分都是偷偷跑出来见面的恋人。” 红通通的大眼睛抬了抬，映入那张面若桃花的秀美容颜，“所以，jiejie都和晋助哥哥交配过了，你们肯定也是恋人关系，对吧？” ……所以，虚从最开始其实是清楚人类之间这些伦理道德的吗？松阳一怔。 那他后来还……意识到这点，她内心涌上一股万分复杂的情绪。 当年虚会拿那套冠冕堂皇的说辞哄自己这个亲jiejie和他上床，大抵是与她分散的那几百年，环境所迫接触到太多贪图享乐、昏yin无度且无视伦理道德的人类权贵，耳濡目染导致学坏了吧。 不可否认人类身上的确有许多不可取之处，往往地位越高者行为处事越令人作呕，幕府建立三百余年历经十三代，才出人意料地出现了茂茂和澄夜那样特别到不像德川家后代的好孩子。 ……事已至此，对于还未变成那个坏蛋的小号虚，感慨这些也无意义就是了。 五味杂陈地叹口气，松阳点头承认了，“嗯，晋助不只是我的学生，还是我的恋人，尽管以我这副不老不死之身做不到与他白头偕老，但我会陪伴他度过余生。” 并未对此表露出反对之意，小号虚歪着头和她对视了一会儿，又问：“那另外两个哥哥呢？他们看jiejie的眼神和晋助哥哥看jiejie的眼神很像，他们同样是jiejie的恋人吗？” “银时是喔。” 既然他已理解到这个地步，松阳干脆全盘托出了，“胧的话，我还没把话和他说开，暂时他还不知道我已经明白他对我的心意，也还不知道我对他的心意就是了，等找到机会我就会去向他告白。” “也就是说……”小号虚睁着一双清澈见底的绯红眸子看她，“他们三个全都是jiejie喜欢的男人吗？” “……嗯。” 尽管对三个学生的感情是自己早已认定的事实，从变回孩童的自己弟弟口中说出来，多少还是会让生性内敛的长发师长有些不好意思，微红着耳朵轻声道。 “多亏了江华小姐——啊，是大人的你结识的一位朋友，在她的开导下，我才总算认清了自己的心意，我非常非常喜欢那三个孩子喔。” “……这样啊。” 与她对视着的浅发孩子抿起唇，低垂眉眼的样子看上去有些闷闷不乐。想他是昨晚受到打扰没睡好，松阳稍感歉疚地摸摸他的发顶，柔声问他：“要不要再睡会儿？” 小号虚摇摇头，只把脑袋低下来埋回她胸前，不再说话。正当松阳以为他在犯困、打算哄他睡觉时，听见怀里的浅发孩子嗓音轻软地开腔问。 “那我呢，jiejie喜欢我吗？” 这孩子在对她撒娇吗？绿眸一弯，“当然喜欢啦。” 她心内更加安定下来，自己那个已经令自己糟心了几百年的大号坏蛋弟弟，才不可能伪装得出来仅限于他幼年时期的这副乖巧可爱的样子呢。 “和jiejie的男人们比呢？”小号虚追问的语气中透出一丝不安，“我和他们，jiejie更喜欢哪一边？” 这种句式对于松阳来说还挺耳熟，印象中是晋助刚住进村塾的那段日子，银时好几次在她要入睡时跑来蹲在她床头，拐弯抹角地重复问她类似的话。 想来这孩子和当时的银时一样，是对现状缺乏安全感。越是这种情况越不可以敷衍应对，她认真道。 “在我看来没有更喜欢哪一边的说法喔，对你的喜欢是姐弟之间亲人的喜欢，对他们的喜欢是恋人的喜欢，这两种喜欢的情感是不同的，程度却是一样的，你和他们都是我最喜欢、最重视的人。” 这番回答似乎并未让对方满意，搂在她脖颈间的小手收紧，红眸微抬的浅发孩子把腮帮子鼓得圆嘟嘟的，眼神中有不加掩饰的不甘心。 “一直以来明明只有我和jiejie两个人在一起，为什么几百年后jiejie身边会多出这么多人类呢，都感觉jiejie被他们抢走了，大人的我好没用，怎么可以把jiejie让给人类的男人，jiejie明明是属于我一个人的，能成为jiejie的恋人的男人明明应该是大人的我才对嘛。” 忿忿地抱怨了一大串，还像小猫磨牙似地、隔着单层里衣咬住她胸前微凸起的部位不轻不重地啃了一口，弄得松阳禁不住闷喘了一声，他一副小孩子闹脾气的架势。 “我才不要和那些讨厌的人类一样呢，jiejie一定要更喜欢我才对。” ……身处的环境一夕之间跨越到几百年后，才刚度过一天，这孩子果然还没能适应吧。 “乖啦乖啦，放心吧。” 只当变回孩童的弟弟此番言论和咬自己rutou的举动是在撒娇，松阳无奈地抬手摸摸赖在自己身上的小号虚的后脑勺，嗓音越发温柔地哄道。 “jiejie最喜欢你了喔。” “嗯！”浅色的小脑袋郑重地点动两下，弯起眸子的浅发孩子还扬起头“啪叽”在她嘴唇上亲了一下，语调脆生生地应道。 “我也最喜欢jiejie啦。” 稚气的言语满是发自心底的真情，听得松阳心里一软，她垂首吻了吻对方的额头，又笑吟吟地蹭了蹭孩子的鼻尖——像是自己同样尚且年幼时、与自己的双生弟弟相处的亲昵举动。一大一小两张眉眼弯弯的甜美笑颜，相似到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因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时光仿佛回到那段距今太过遥远的过往岁月，作为双生子的他们仍是世上最亲密无间的存在，彼此相依为命、永不分离。 ——只是…… 心知这仅仅是个暂时回溯的幻象，明亮如春的绿眸略微黯淡了几分。 自己眼前这个乖巧懂事听话且无比可爱的弟弟，要不了多久就会不复存在，届时一切又要归于原位。 实际上，他们早就回不到那时候了。 “那大人的我呢？”小号虚又问她。 似乎怀有某个目的，在这里提起未来的自己时，他眼里流露出一丝忐忑，一边故作无意地问，一边似是在悄悄观察自己jiejie脸上的表情。 “jiejie也最喜欢大人的我了吗？” “……”抿了抿唇，松阳并未答话。 昨日她很明确地在这孩子面前表达过对那个男人的态度，对于记忆只停留在数百年前的这孩子而言，必然是很难接受未来有一日、自己竟然会被理应最喜欢最亲近自己的双生jiejie讨厌着、甚至于无法再重修旧好的事实，否则也不会有此一问。 在知晓那件事前，她或许还…… 但无论如何，对那个三番两次残害自己最珍视的学生们的男人，她都不应该再抱有一丝一毫情意了。 “我知道jiejie还在生大人的我的气。” 明显从她垂下眼睑的沉默中明白了结果，小号虚小心翼翼地望着她道，“可如果等我变回大人的我以后，不再做那种让jiejie难过的坏事了，变得像现在的我一样乖，听jiejie的话，好好保护jiejie，每天哄jiejie开心，jiejie会原谅大人的我吗？” 身形瘦小的浅发孩子睁着一双大而清澈的绯红眼睛，眼神中分明可见讨好和乞求——这是只有在他们最初一同遭遇那些人类的虐待，她的弟弟还没完全对人类失去希望时，才会从这张与她一模一样的脸上看到的神态，松阳看得心头一酸。 这孩子明明没做错任何事，说到底全都是那个坏蛋的错，做jiejie的说句自己弟弟想听的软话、让他开心有什么不可以呢？ 心中诸多不忍，她几乎就要松口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