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又要暂时分开了吗？ 失落之余，松阳心觉不安，听他只简短地交代了这一句就松开她要起身，忍不住追问起详情。 “究竟怎么回事？会有危险吗？” “安心。” 温热的手掌摸了摸她的头顶，男人嗓音低柔道，“出了点无关紧要的小问题而已，要不了几天我就能处理好。”并不提具体事由。 ……上次他这么安慰自己的时候，是异星联合大军对地球宣战。 “其实，我刚才听到了一点你跟胧的通讯内容。”结合那点只言片语，松阳猜测道，“是……从地球离开的戌亥星飞船被春雨袭击了？”印象中，这是当年第一批入侵地球的天人种族，外表是人身长着犬类脑袋。 “嘛，差不多是这个情况吧。” 虚答得轻描淡写，可一想这艘飞船上必然存在的某个东西，松阳心下一惊：“该不会他们手上的密钥被春雨抢走了吧？” “……这点还不清楚。” 显然不想对此多谈，虚眼底压下去的烦躁又冒了点出来，语气还是柔和的，“好啦，用不着你cao心，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我过去看看情况而已，你乖乖等我回来就是了，别一个人乱跑，要是无聊了就叫那两个小鬼过来陪你，胧后天应该也能回来。” 心里其实有几分想提出和他一起去，但看他不容置喙的态度，松阳只得作罢:“嗯。”浅色的脑袋乖巧地点了点，“知道了。” 在门前捧着她的脸亲了亲，披上一身黑羽的男人照旧推门离去，目送他的背影走远，裹着浴巾的长发师长本想去拿身衣服换上，一坐下来不觉开始发呆。 提到春雨，难免会想起和春雨某个兔子师团关系密切的紫发学生。那孩子向来对虚敌意颇深，更有过指使春雨袭击江户城的先例，她有些担心这事会不会又和晋助有关。 好在虚如今对她的学生们印象都还不错，更无意伤害他们，万一晋助真和他撞上，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才是，先前仅仅是个自己吓唬自己的噩梦而已。 这么想着，她放心了些，看天色尚未入夜，换好衣服继续织围巾。虚不在，无人干扰，一觉醒来，到第二天下午松阳就把这条围巾织好了，成果姑且还算拿得出手。 进入寒冬，呼啸的冷风吹在雪见障子上凝结成霜，想尽早把新围巾给时常在外走动的银发学生送去，趁天还没黑，她决定去趟万事屋；想着要带礼物过去，就没提前打电话通知他。 平时没有戴口罩的习惯，从柜子里拿了条胧给她织的厚围巾，松阳往脖子上多绕了几圈，把一头长发也束起来一并包进围巾里，对着镜子确认过能遮住大半张脸，提起装着红围巾的袋子出了门。 一出城没多久，照例有被人跟踪的感觉，散发出的气息和之前没什么差别，极有可能是同一个成员，给人的感觉还挺亲切。她有些好奇地悄悄回头，对方仍然反应极快地遁入人群。 ……莫名想起以前还在村塾的时候，晋助那孩子常常会在她独自外出时偷偷跟上来。 不过，并非能够身法娴熟地隐于暗中的奈落成员，晋助当时既不懂消除气息，又不懂得及时藏身，完全把自己的存在暴露无遗，连她靠近都无法觉察。 每次被抓包时，都像受到惊吓一样瞪圆了一双明亮的碧眸「老老老师？！您、您怎么会……？！」 许他同行时，他立刻就会很开心地笑起来「嗯！我会跟在老师身边好好保护老师的！」，然后拿出一副保镖的架势寸步不离跟着她，紫色的小脑袋警惕地打量四周，样子可爱得不行。 ……明明，曾经是那么开朗活泼的孩子，后来却…… 回忆着过往种种，松阳心间涌上一抹酸涩滋味，分别后的这些年，那孩子不仅失去了一只眼睛，还为了她受尽苦难，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沉重的压抑感。即使是在飞船上和她朝夕共处的那些天，由于要对失忆的她隐瞒一切，也总是显得心事重重的。 ……日后，还能再见到他露出当年那样无忧无虑的笑容吗？ 心绪混乱着，步子越迈越慢，歌舞伎町相距江户城不算很远，散步过去约摸一小时的路程，走着走着就到了那块一番街的大门牌下。 寒冷的冬日用围巾遮脸挡风的行人很常见，路上并没人向她投来注目，只有一路紧随后方的那道视线中途变换了一次，大概是成员之间的换班。 离万事屋还有大半条街，一辆车顶闪着灯的真选组警车“乌拉乌拉”从她身旁的大马路上开过去。毕竟数月前出于任务在真选组待过几日，松阳侧眸瞥了眼，注意到车里的两人恰好是自己认识的人——正是当时被虚要求观察的对象，真选组副长土方和一番队队长冲田。 同他们打交道的时候是用易容后的外表，现在的自己对他们而言无异于陌生人，隔着车窗和副驾的栗发少年对视了一眼，松阳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走了几步，那辆警车却不明缘由地倒回来刻意停在她跟前一拦。 不清楚警车里的人拦住她想做什么，松阳停下脚步。对面的车窗摇下来，探出冲田的栗色脑袋，绯红的大眼睛满是探究地打量着她露在围巾外的上半张脸。 “这位绿色眼睛浅色头发的小姐。”强调了对特征的形容，问，“你是不是那位万事屋旦那找了九年终于找到了的吉田小姐的说？” ……看来银时对他真选组的朋友们也说过自己的事了。 并没完全掩藏瞳色和发色的前提，被认出来也不奇怪，不清楚银时告知了他们多少，松阳只当和对方是初次见面，点了点头，象征性地问一句：“两位警察先生是银时的朋友吗？” 冲田一本正经道：“是的说，吉田小姐要去哪里的说，好心的土方先生说可以顺便送你去的说。”，他旁边驾驶位的土方叼着烟头没看过来，似乎默许他的话，没对此说什么，侧脸的表情有一点点别扭。 考虑到那位跟着自己的成员，松阳只得倾身谢过对方的好意，表示很快就到目的地万事屋，不用麻烦，又真诚地感谢了他们俩对自己银发学生的诸多帮助。 作为银时的朋友，土方先生一直都在帮他打听自己的下落，而自己能和银时再相见，说到底也是多亏了这两位真选组的警员先生——土方先生告诉了她银时在找她的事，冲田君的简讯把她叫去了江户城，让她能救下受伤的银时。 听她道谢，一贯面恶心善的鬼之副长显然有些不好意思，盯着方向盘哼了一声：“谁跟那种游手好闲的家伙是朋友啊。” 又掩饰性地清了清嗓子，“总之，你们俩就，嗯，好好在一起，省得那个混蛋又要成天给我们找事。”，蹭得累的样子和某个银发男人简直如出一辙。 聊了几句道过别，车窗摇了上去，警车再次“乌拉乌拉”开动起来，栗发少年古灵精怪的语调随着警车远去拉长。 “那万事屋夫人一个人要注意安全的说～” 这种称呼也太……发丝下的耳朵尖微微一红。 “到万事屋之前都不要把围巾解开的说～” ……欸？松阳一愣。 听到后一句，她才反应过来这两人原来也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因而才会特意停下车提出载她一程，还提醒她别在外头露脸，言行间不见半点对她这般非人之物的异色。 ……那孩子所生活的这个歌舞伎町，真是个温暖美好的地方呢。 心头有种暖洋洋的情绪蔓延开，脚下的步伐不知不觉变得轻快起来，挂着两块大招牌的二层屋敷眼看就在前方。 一楼酒馆的店员凯瑟琳正在店门前扫地，松阳把遮脸的围巾拉了下来，上前去打招呼，长着猫耳的女性还是那副见谁都不太开心的表情，礼节性地向她点了下头，说道。 “你如果是来找楼上那个天然卷，那家伙不在家，中午就出去了。” 闻言，浅色脑袋边翘起的那根呆毛顿时略微耷拉了几分：“这样啊……” 这个消息着实让人有些遗憾，抬头望一眼紧闭的万事屋大门，提着袋子的长发师长稍显失落地叹口气，原本想给身为恋人的学生一个惊喜，却没想到扑了个空。 向人家道过谢，她走到上楼梯的侧面巷子里，从羽织内口袋掏出手机拨通了银发学生的号码，打算问问他人在哪好碰面。 电话那头响了一阵才被接起，松阳还没开口，先听见话筒里传来各种听得人忍俊不禁的热闹声响。 先是几声欢快的狗叫声，以及夜兔小姑娘神乐活泼的呼喊声：“定春要跑掉了阿鲁！没用的银酱和新吧唧跑快点阿鲁！” 跟着是叫新八的眼镜少年崩溃的吐槽声：“定春是什么鬼啊喂！不要随便给委托人家的狗起名啦！话说这只狗体型也太大了吧！站起来都快赶上两个成年人那么高了吧？真的是地球上的生物吗喂！”，听描述很像她见过的那只神社的巫女们养的白毛巨型犬。 随后才是手机的主人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伴随着类似累到跑不动时的大喘气声：“松、松阳，等、等我一下下哦，这里有点吵，阿银找个，安静的地方……” 话筒似乎被什么盖住，声音变得呜哝起来，隐约能听见那头的银时在交代两个孩子带狗散步完这一圈就到路口跟他汇合，应该是接了帮人家遛那只白毛巨型犬的委托，可以想象这份工作的难搞程度。 等了一会儿，嘈杂的背景音变安静了，传入耳中的只有属于成年男性的低沉声线，虽说语气仍是自小到大一成不变的那种傻乎乎的感觉。 “松阳你主动给阿银打电话了哦，哎嘿，是想阿银了吗？” 尽管没有见到本人，只是从电话里听对方的声音，不知为何，心底那股甜滋滋的味道又冒了点头，松阳面颊微微发起热来，难为情地“嗯”了一声，轻声道。 “银时先去忙工作吧，忙完了再打给我就好。” “没所谓啦。”银时回话得很快，满心喜悦之情不加掩饰，“阿银接到你的电话超开心的，才不要这么快就挂掉。” 面对深爱的人，忍不住就想跟她撒娇，话匣子一开就停不住，“今天这工作简直折腾死阿银了，阿银超想赶紧收工回家的，与其说是遛狗，压根是那只大得可怕的狗在溜阿银吧喂！松阳你知道吗，那只狗坐着都比阿银高半个头啊喂！阿银牵着这种庞然大物跑了一下午都快跑断气了。” 听筒紧贴耳廓，来自恋人的絮絮叨叨声自然近在耳畔，仿若他就在自己身边、正对着自己耳语，认真倾听的长发师长听着听着不由耳根都有点发烫，嗓音放得又轻又软地安慰了他几句。 “我家的银时最棒啦，今天的工作辛苦了喔，回家之后饱饱吃一顿，好好睡一觉吧。” 握着手机温声细语时，垂落浅色鬓发的白皙面庞染着淡淡的樱粉，秀丽的眉眼带着温柔到快要化开的笑意，柔软的唇角始终微微弯着——一望而知是与人热恋中的幸福模样。 “嘿嘿。”电话那头的银发男人笑得贼兮兮地，“老婆好贴心哦，阿银超超超喜欢你的。” ……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不害臊了呢。松阳面红耳赤地小声回应他，“我也是，非常非常喜欢银时喔。” 不想打扰他的工作，她没和银时提自己人就在万事屋楼下，内容黏糊糊的恋人对话进行了一小会儿，确认过他还要一阵子才会返程，她就挂了电话。 许是她通话的全程太过专注，收起手机时，松阳突然意识到跟踪者的气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来自不远处的一道无比熟悉的视线。头一抬，她当即愣在原地。 ——头戴斗笠、一身黑底云纹羽织披在紫底金蝶和服外的紫发男人，就在街对面遥遥望着她。 “……晋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