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叹调（四）

    【2020年3月12日】

    再一次和悠有了联系已经是第二年的三月份了。

    在春天的晚上，巳波接到了悠的电话。

    刚刚好，一年前的这一天，巳波对悠表白，然后被悠拒绝了。

    「…喂？」虽然巳波接起了电话，但对方并没有开口，这沉默的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让巳波很忐忑，他不知道对方会说些什么。

    「巳波。」对方开口了，是巳波熟悉的，但已经很久没有听过的声音。

    「我在。」

    「可以来找我吗，我在…我们第一次遇到的地方。」

    巳波记得那条巷子。

    「好，等我。」

    就算悠和他已经有小半年的时间没再联系，但从他接起悠电话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感觉那不到半年的时间已经离他远去了。

    巳波飞得很快，他不知道悠找他是有什么事，但从悠的话语里，巳波感受到悠很需要他。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不管前面等待他的是什么，他都想立马赶过去，因为悠需要他。

    不管你有什么事，都请一定要告诉我。我愿意把我的一切都奉献给你，只要你需要我，只要你不离我而去，我就不会犹豫。

    「亥清先生！」巳波从天而降，飞到了悠的面前。

    悠抱着双腿，坐在地上，隐藏在了黑暗中。

    「亥清先生？」

    巳波又叫了一声，悠才后知后觉地抬头然后很勉强地笑了笑，「你来啦…」

    轻飘飘的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疲倦，仿佛这句话要被晚风吹散。

    巳波心下了然，悠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悠站了起来，「我可以去你家吗？」

    「阿拉，我可是吸血鬼哦。」巳波这样回答。

    悠愣了一下，似乎是明白了过来这句话的含义。

    「有什么关系，你不是不吃人嘛。」这是当时悠的回复。

    巳波看着悠脖子上还带着月光丝带，。

    「嗯，来吧。」

    同样的巷口，同样的两个人，同样的对话，巳波又一次向悠伸出了手。这一次，悠没有拍回去，而是紧紧握住了巳波的手。巳波捏了捏悠的手，然后牵着他回了家。

    这一次，两个人依旧什么都没说。

    「你房间的东西，我没动过。」

    巳波推开了悠房间的门，然后让开门口让悠进去，但悠并没有往里走，巳波歪了歪脑袋看悠。

    「巳波。」

    「我在。」

    「奶奶去世了…」

    「我知道。」

    悠有些惊讶地看了看巳波，但又没问巳波是怎么知道的，毕竟那些事情已经不重要了。

    「我这次是真的没有家了。」

    「那，就请你把我当作唯一的依靠吧。」

    悠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就只是看着巳波。过了不知道多久，悠才终于开口，「如果你要是抛弃我，那我会毫不留情地杀死你。」

    巳波笑了笑，「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才对…亥清悠，如果你敢离我而去，那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怎么感觉比我说得还要恐怖…」悠嘟囔着，终于推门进了房间，「我困了，要先睡了。」

    「好，晚安，亥清先生。」

    「晚安。」

    巳波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悠又回来了，他们又可以生活在一起了，刚刚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巳波有种冲动，他想再去悠的房间确认一下。

    但最后，也没有付诸行动。巳波重新带上耳机，拿起了出门之前正在看的曲子。

    五分钟之后，巳波叹了口气。

    完全平静不下来，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就在隔壁。

    巳波远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那样冷静。

    终于，巳波还是来到了悠房间的门口。

    吸血鬼的听觉很好，所以仅仅是站在门口，他就知道悠在做什么。

    果然是哭了，这孩子。

    巳波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安抚一下小朋友，但里面的人不等巳波动作就已经先起身了。巳波让开了一步，免得悠推开房门撞到自己，结果里面的人却又不动了。

    巳波不知道悠站在门口在干什么。

    悠站了很久，两个人就这样隔着一道门，站了足足有五分钟。

    终于，悠推开了房门。

    「诶？你怎么…嘛，我就是要去找你的。」

    「怎么了吗，亥清先生。」

    悠吸了口气，似乎是做了个很大的决定，一时间让巳波有些紧张。

    「巳波，我想和你在一起。」

    「什么？你…」巳波没有高兴，反而皱了皱眉。

    「听我说完！」悠打断了巳波，「和奶奶去世没关系，和我没有家了也没关系。在这些发生之前，在我离开你身边之后，我就发现自己大概是喜欢你的。但是我不知道要不要跟你说，因为要照顾奶奶，还要上学和兼职，我感觉已经没办法再拿出来更多的时间让你好好体验恋爱，而且我也不知道这种状态什么时候会结束，所以…」

    「我知道了。」巳波又打断了悠，「我知道的，你不是那种人，因为你是亥清悠，你是最好的悠，所以你不会那样做的。」

    「我才不是最好的，我要是最好的就不会被老九条抛弃，就不会让奶奶住在普通的病房里，就不会…唔……」

    悠睁大了眼睛看着巳波，巳波用吻封住了悠剩下的话。巳波并没有伸舌头，怕吓跑了悠，但悠还是把他推开了。

    巳波没有在意，他看着悠的眼睛认真地说，「你就是最好的。你会唱歌，还唱得很好听。你才高中生，却可以一个人照顾奶奶，还会做家务，虽然我在家的时候你就会犯懒…你打游戏也很厉害，至少我没赢过你。总之，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为什么在意老九条，难道我的想法不应该更重要一点吗？」

    「说的很有道理的样子…」

    「当然有道理。」

    「巳波…」悠拽住了巳波的衣角，然后仰头吻了上去。笨拙地用舌头顶开了巳波的牙齿，闯进了巳波的领域。

    巳波没想到，悠会这样主动。愣神了不到一秒之后，他加深了这个吻，并引导着悠让他的舌头不四处乱撞而是和他的纠缠在一起。

    其实这也是巳波第一次接吻，但他显然比悠领悟得要快很多。

    说起来有点好笑，明明都活了快要二百年了，却连吻都没接过，甚至连想要接吻的对象都没有。虽然对樱先生有着不一般的感情，但要说接吻或者更进一步的事情的话，巳波连想都没想过，毕竟只要能一直待在樱先生旁边，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到悠推了推巳波，两个人才分开。

    「我，我有点晕…」

    「呵呵，是我把你吻晕了吗？」巳波舔了舔牙齿，心情颇好。

    「才，才不是！你不要乱说！」悠的脸已经红得不能再红了，「我想你陪我睡觉。」

    听到这话，巳波眯了眯眼，「亥清先生，」巳波顿了顿，改了口，「悠，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悠点了点头，「今天想和你一起睡。」

    也对，他们已经是情侣了，可以更亲近一点的。

    半小时后，洗漱完毕的两个人躺在了悠的单人床。

    「当初应该买个双人床的。」悠嘟囔着踹了踹被子。

    「我倒觉得单人床很好。」这样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和你贴在一起了。后面的话巳波没有说出来。

    悠并没有接巳波的话。

    「巳波，我还是很想哭，虽然我知道哭也没什么用，但还是好想哭。」事实上，说这句话的时候，悠已经哽咽了。

    「悠，你是被我传染了吗？想哭就哭，这才是你啊。」

    这句话还没说完，悠就埋在巳波怀里哭了起来。不是无声地流泪，也不是抽抽嗒嗒，而是放声大哭。

    「我没有家人了，一个都没有了…呜呜明明我很努力很努力了，为什么奶奶还是走了，为什么啊！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吗？呜呜呜……我只想奶奶活着，就算不那么健康也没关系，我想奶奶活着…呜呜呜…」

    巳波搂住了怀里的悠试图安抚，但不知是不是悠的情绪影响到了他，巳波也湿了眼眶。

    是啊，活着，多么简单又多么难的一件事情。

    他也只是想让樱先生活着，可樱先生还是走了，而且还是樱先生自己想要抛弃他们的。为什么啊…他那么拼命那么努力，不惜违抗月云家族的命令也要去和皇族作对，可樱先生却…

    樱先生…凪……

    巳波痛苦地闭眼，拥着悠的手不自觉地紧了又紧。

    悠好像是注意到了巳波的情绪不对，吸了吸鼻子停止了哭泣，从巳波怀里钻了出来，抬头看向巳波。

    「巳波…巳波，你怎么了，你怎么也哭了？」悠用手给巳波擦了擦眼泪，巳波才发现，原来自己也哭了。

    「我没事，不要担心。」巳波揉了揉悠的脑袋。

    「我知道，你只是陪我在哭而已，对不对？」

    「嗯。」巳波对于悠的贴心很感动，「快睡吧，明天应该是要上课的吧？」

    「我已经半个月没去学校了…」

    听到这话，巳波皱了皱眉，「那从明天开始恢复。」

    「我不想上学了，四叶休学之后我都没有朋友了。」

    巳波没想到悠会有这样的想法，作为一个学生，会这样想。

    「我也办休学好不好…我都那么久没去上学了，肯定都跟不上老师的进度了，而且老师讲的肯定没有你讲的好啊！你都活了那么久了，肯定比我们学校老师厉害多了。我们还可以每天在一起，不去上学的话也许我可以把作息时间调成和你一样的，我们还可以一起睡觉，是不是很棒！」

    不得不承认，巳波被悠说服了，但嘴上却没松口，「我考虑一下，但你明天还是要去上去。」

    悠撇了撇嘴很不情愿，但也没再说什么，往巳波怀里又缩了缩闭上了眼。

    等悠彻底睡着之后，巳波小心地把悠的手从身上拿开，然后掀开被子下了床。这就是吸血鬼和人类交往的缺点啊，作息不一样，连相拥入梦都做不到。

    不过…那也很好了，他们终于在一起了。虽然巳波曾经认为情侣的身份已经不重要了，但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的开心。

    悠回来了，又和他一起生活了，甚至他们已经变成情侣了。

    巳波回味着这一重又一重的喜悦，渐渐从樱先生带给他的悲愤情绪里走了出来。

    【2020年4月1日】

    今天是愚人节，巳波想着也许悠会对他做恶作剧，所以整个晚上都细心观察着悠。

    此刻，悠正在给环打电话。

    「四叶你这家伙，我可是专门打电话祝你生日快乐的！哈？哦…好吧……」悠趴在沙发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抬腿，「你那边怎么样，有什么进展吗？哦…要不我去帮你好了！正好就不用上学了！」

    听到这里，巳波使劲咳嗽了两下瞥了悠一眼，悠吓得正襟危坐，「不过学知识也很重要！你有空也多学习学习哈…哈哈…是吗？好吧…哦，那你注意安全，不打扰你了。」

    「打完了？」

    「嗯。」悠拍了拍沙发，示意巳波坐他旁边。

    巳波刚坐下，悠就整个人扑到了巳波身上。自从两个人确定了关系之后，悠就比分居之前更粘着他了。

    「你今天晚上是不是一直在盯着我看啊？」

    「有吗？」

    「有啊！别小看我，我可是很厉害的。」悠抬起巳波的下巴，「老实交代！枣巳波，你是不是背着我去勾搭别的人了！」

    巳波笑着打掉了悠的手，「嗯，所以你要惩罚我吗？」

    悠眯着眼，故作恶狠狠地说，「我要吃掉你。」

    「阿拉，你准备怎么吃？」

    悠扯开巳波的衣领，一口啃了上去。

    巳波低头，只能看到悠毛茸茸的脑袋。「就这样吗？只有这种程度吗？」

    听到这话，悠松开了口。

    「我以为你会更使劲一点呢。」

    「总不能把你咬破吧…」悠摸了摸刚刚自己要过的地方，「为什么没变红呢？我看电视上这样咬过会变成红色，像是盖章一样。」

    巳波没有深究悠又看了什么奇怪的电视节目，他把悠抱到了自己腿上，让悠跨做在他身上，「我教你？」

    「你会吗？」悠自己扒开了衣领，示意巳波在这里试一下。

    巳波盯着那片白瓷肌肤，眼里被情欲占满。

    「悠。」

    「嗯？」

    「下次吧，下次再教你。」

    「为什么要等到下次啊…」悠不满地抱着巳波的脖子蹭了蹭，「我喜欢你在我身上留下印记，明天要是同学看到了问起来，我就可以说是你弄得了。」

    巳波有些无奈，「悠，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不可以这样吗？我觉得是件很骄傲的事来着。」悠松开了巳波的脖子，看着巳波很认真地说，「只要和巳波有关的事情，我都觉得很棒。」

    巳波抚上了悠的脸颊，「我也是。」

    气氛很刚好，两个人慢慢凑近，下一步要做什么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此时钟表刚好指到了十二点，整个房间响起了一段恐怖的音乐，悠被吓得一哆嗦。

    巳波了然，这八成就是某个人无聊的恶作剧了，还把自己吓了一跳。

    「我以为我这个时间点已经睡觉了呢…」悠解释。

    巳波冷笑，开始找声音来源。悠抱着巳波的胳膊死活不撒手，于是两个人以一种神奇的姿势开始了搜寻。

    「你到底买了多少个？」

    在关掉第五个小音箱之后，巳波把胳膊从悠的手里抽了出来，让他立正站好。

    「十…十三个……」

    「剩下的都藏哪了？」

    「你要自己找，不然还算什么整蛊啊！」

    嘈杂诡异的音乐吵得巳波头疼，巳波语气不是很好，「剩下的在哪？」

    「我，我忘记了…你卧室应该有两个，厨房好像也放了一个…」悠越说声音越小，说到最后被音乐盖了过去。

    最后，在终于找到并关掉所有音响，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悠也有些郁闷的，「早知道你会那个时候亲我，我就不整蛊了…」

    但得到的只有巳波一声冷哼，巳波并不想补偿刚刚那个没有完成的吻。

    不听话的小朋友，等你成年了再好好教育你。

    【2020年4月15日】

    巳波是被电话吵醒的，他看了看手机的时间，下午四点半点。

    「我马上就过去，麻烦您那边了。」

    悠在体育课上晕倒了。

    巳波挂了电话拿起斗篷、戴上口罩和墨镜，也不管外面还是白天，直接就飞了出去。好在，现在不是夏天，四点半的太阳已经没有那么烈了。

    但对于吸血鬼来说，还是太致命了。

    还没飞到学校，巳波自己就先不行了。他飞到一棵树下撑着树干大口喘着气。稍微感觉有点力气了，就又继续往前飞。

    就这样飞飞停停，离学校还有最后500米了，可巳波也快到极限了。

    就在巳波准备最后一次启程的时候，电话响了，这一次是悠打来的。

    「你在哪，你躲在影子里不要动，我没事的，我来找你你在哪？」悠焦急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出来。

    「我、我在学校拐角的树底下。」巳波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虚弱。

    「我来找你，你别动，求求你…」悠没有挂电话，巳波能从听筒里听到他跑步的喘息声，莫名有些安心。

    悠没事，还好悠没事。

    「巳波！」听筒和不远处的声音隔了几毫秒传到了巳波耳朵里，巳波挂断了电话。

    「巳波！你，你为什么要过来？！」悠说着，眼泪就掉了出来，「我只是晕一下，以前又不是没晕过你干什么…我好害怕，万一你被太阳晒没了怎么办呜呜呜……」

    「悠，我也很怕，明明才刚刚重新拥有了你，我不想你有一点事。」巳波说得很认真，「我同意了，以后你可以上学了，在家里我来教你学习。」

    「真的吗？！太好了！那我们就可以从早到晚都在一起了！」明明眼泪还不断从眼眶里流出，但人已经在笑了。

    「嗯，是这样。」

    悠吸了吸鼻子，「你这个墨镜，好丑。」

    「那悠给我买个好看一点的吧。」

    「好啊…我们在这里等太阳下山吧，你难受吗现在？」悠凑到了巳波的面前，想透过墨镜看到他的眼睛。

    巳波笑着摇了摇头顺带把人搂到了怀里，「你呢，怎么又晕倒了？」

    「跑太快了，大概…有点缺氧。」

    「悠，我们去医院吧。」

    「不要，我不去。那种地方，去了就不会有好事发生的，真的，四叶也一直这么说。」不等巳波说什么，悠就又说了一大长串，「不要去，别去了吧，巳波最好了～我真的没事，刚刚过来找你也是跑过来的，一点事都没有，校医老师也说我没什么大事，可能就是血糖有点低…所以一会儿我们去买小蛋糕吃好不好！我都好久没吃小蛋糕了，就当作是在一起的庆祝吧，今天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个月零三天！」

    巳波看着悠笨拙地转移话题，心里叹气。悠的奶奶刚去世，他肯定又在医院留下了不好的记忆。不去也罢，有自己一直贴身照顾，应该不会再出问题了。

    巳波看向悠，悠还眼巴巴瞅着自己。「带你去吃就是了，不过要交税哦～」

    「交税？」

    「嗯。」巳波把口罩往下拉了拉，对着悠吧唧了一口。

    「喂喂，快戴上啦，真的是…」悠抱怨着把巳波的口罩拉了上去，但又难掩欢喜。「巳波你对我真好。」

    「呵呵，毕竟你都是我的小男朋友了。」

    「诶～确实是小男朋友，巳波你比我大了200岁呢。」悠夸张的语气有些欠揍。

    「亥清悠，如果你还想吃小蛋糕，就有点被饲养的觉悟，好吗？」

    「如果我撒娇的话，你就会买给我了吧。」

    悠的语气相当无所谓，这让巳波的怒火又升了一级。但他能怎么办？只能宠着啊。

    太阳彻底落山之后，巳波带着悠去吃了小蛋糕。然后两个人披着漫天星辰，牵着手溜达着走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