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接骨师之女
第三章 接骨师之女 自从那一次用海姆立克急救法救助了紧急呼吸道异物堵塞的阿禧，林熙仁在东沙村的位置就不同了，不再是一个漂流落难的孤女，而是一名医生，当然她也确实是一个意外到来的远方流浪者，不过因为有医疗技能，处境便不一样了，不再那样好像丧家之犬一般。 如今的林熙仁在村中，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受人尊敬的人”，毕竟是医生呢，有学问的人，能认得汉字，村里的人没有一个懂得汉字应该怎么写，现在她们已经确定了，林熙仁写的是汉字，不是“摇金左”的文字，“摇金左”别看是蛮族，也是有文字的，只不过一般来打劫的也都是文盲。 医生是很宝贵的，城里有医生，镇上也有医生，唯独这小山村中没有，那些有名望的医生，谁也不愿到这样的地方驻站，太穷了，而且又偏僻荒凉，没有热闹可看，像是人们喜欢的那些歌唱啦，杂耍啦，这里几乎都是没有的，生活相当单调，这种单调便增加了困苦的感受程度，只有游方医生经过这里，给大家提供医疗服务，因此如今能够有这样一个医生，实在是太让人高兴了，真的有本事呢，一下子就让阿禧喉咙里的东西蹦出来了呢，阿禧的那种情况可是很危险的，去年隔壁村一个老人因为吃糕饼呛住了气管，活活憋死了。 要说这位偶然飘来的西印医生，医术好，人和气，长得也漂亮，唯独一件事，就是说话吃力，不过现在也正在练呢，小玉她们每天都和她说许多话，这一阵的发音渐渐准确了。 林熙仁确实是迅速学会了当地语言，她是五月穿越，当时根据这里的历法是四月，到了九月初的时候，林熙仁已经能说一口流利的本地话，而这个时候，天气已经很凉了，朝鲜半岛北部与吉林相接，纬度与中国东北相当，虽然不知道东沙村具体在哪个位置，不过晓得是在“北界”，也就是半岛北边，所以在九月里，就已经有了冬天的感觉，在现代这应该已经是九月下旬了。 到了这个时候，大家都准备过冬了，要修缮房屋，储存柴草，林熙仁也蹬着梯子往屋顶铺干草。 干了一阵，下面小玉招呼：“父亲，西印姐，快下来喝一点水吧！” 于是小玉的父亲韩庆顺便笑着对林熙仁说：“西印啊，去歇歇吧，也干了很久了。” 两个人下到地上，拿着陶碗喝水，林熙仁就往屋子里面瞄：“大叔，这里面是不是还要通火道的？就是在地下方烧火，整个房间的地面都会很温暖的那种？” 韩庆顺呵呵地乐：“你说的那种地炕啊，是只有城里的两班尼才铺得起的啊，而且还是要那种有钱的大人，如果只是个穷官儿，就不行的。不过我们也有我们的办法，放心好了，哪怕是隆冬大雪，也不会挨冻的！” 小玉抓住她的胳膊，笑嘻嘻很起劲地给她解释：“等冬天我们在火炉上烤热了石头，就放在地面上，可暖和了，到晚上挪走石头，再在那地上铺上被褥，就也好像两班尼的地炕一样呢。” 林熙仁点了点头：“哦，原来是这样啊，听起来很有趣的样子。” 林熙仁尽力振作起精神，就好像露营一样啊，篝火熄灭之后，在地面上铺了干草，就是一个现成的火炕，很暖热，而且不会潮湿。 林熙仁的目光再一次望向整个村庄，房屋很简陋，屋顶多是覆盖稻草，这样的景象，简直好像到了韩国民俗村，林熙仁曾经看到过图片，毕竟是经过艺术加工的了，给人游览总要有一定的美感，整齐洁净，色泽鲜明，那屋顶的稻草都是金灿灿的，墙壁也是质朴的黄色，颜色很单纯，没有混杂，眼前则是一个人们真实生活的村庄，更加艰难了，显得零乱陈旧。 作为湖北人，林熙仁一向羡慕东北冬季的集中供暖，看了多年韩剧，格外钟情地炕，曾经想过假如将来自己有了一套房子，就按韩国方式布置，一定要安装地炕，冬季里赤着脚在地板上走来走去，夜晚从柜子里取出被褥铺在地上，就可以睡了，不必买床，这样还可以节省室内空间的面积，打开折叠桌就可以当起居室。 然而现在她一看，自己穿越到了朝鲜的古代，不要说“三温暖”，地炕也是奢望，假如自己是穿越到了贵族家庭倒是还好，像现在这样的情况，只能用烧热的石头取暖，乐观一点想，把石头搬来搬去倒是也挺有趣的。 这一天晚上，林熙仁和小玉一起躺在稻草铺上，小玉嘴里叼着一根草梗，两只手枕在脑后，眼睛在黑暗中望着屋顶，忽然间说道：“西印姐，你的故乡一定很热闹吧？” 林熙仁点了点头：“是很热闹，有许多有趣的东西。” “你想回家乡去吗？” 林熙仁叹了一口气：“当然是想的，只是我回不去了。” 早知如此，自己当时为什么要看《哲仁王后》呢？结果弄到自己也穿越了，虽然没有性转，然而穿越这件事本来就很离谱啊，那一天假如看的是《来自星星的你》，可能也就没有这么多事故。 不过林熙仁的人生观向来是“凡事往好处看”，好在那时自己毕竟没有看《寂静的大海》，那个背景是全球沙漠化啊，这个时代无论如何，自然环境还算正常，另外倘若是《釜山行》就更麻烦了，满眼都是僵尸啊，即使自己有随身空间，能够及时发现僵尸躲开危险，那种生活也很是够自己磨折，一直躲在空间中，心态会扭曲的。 所以自己穿来这样的背景，还算是很幸运了。 林熙仁转而便问：“小玉，你有没有去过外面的世界？” 小玉摇头：“我从出生，就一直在这里，只到过旁边几个村子。不过我也有想要去的地方呢，就是‘瓢漾’，我很想去‘瓢漾’，那是我们这里最大的城呢，听说特别热闹，虽然可能不像中原那样繁华，但也是这边很了不得的地方呢，西印姐，我们以后一起去‘瓢漾’吧！” 林熙仁笑着说：“好啊，如果有机会，就一起去。” 然而其实并不知道“瓢漾”是哪里，应该怎样走。 第二天九月初七，林熙仁和小玉做完了家里的事，两个人乘着一匹马，拿了两张弓，到林子里练习射箭。 东沙村已经是北界边缘，这半年虽然还平静，然而不知什么时候就可能有游牧民族的袭扰，因此这里的人居安思危，骑射都没有落下，小玉虽然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然而也能骑马，射箭有一定准确度，林熙仁在这里住了这一阵，除了田间家里的活儿，也开始练习骑马射箭。 崔今英和她说：“阿印啊，你有这样一手好医术，应该是不愁吃饭了，不过我们这里可是不安宁啊，摇金左时时要来，就算是开酱那边，也会有歪骨要来啊，歪骨就是，海的那一边来的强盗，我们图亢，各处都不得平安，所以最好还是有些防身的本事，像是骑马啦，射箭啦，总该学学才好，尤其你是一个姑娘家，不比那些小子，遇见了摇金左，可是格外危险啊！” 韩庆顺也说：“是啊是啊，摇金左都很凶蛮的，他们看到了你啊，哪里会管你是不是懂得接骨，能当大夫？如果不跟他们走，可能一刀就砍下来了，假如真的给捉到了摇金左那里，让他们知道你能给人看病，或许可以在那里作大夫，过平静一点的日子，可是在那之前，会有怎样的危险，总是要考虑的啊。” 林熙仁：虽然大叔你是在安慰我，凭借我的医术，毕竟能够多一条出路，然而这话真的让人感觉格外屈辱啊┓（ ′? ）┏ 因此林熙仁有空便学习骑马和射箭，小玉是她的老师，林熙仁对射箭的兴趣一般，特别喜欢骑马，二十一世纪她曾经去过生态农庄，在那里的马场骑马，当时特兴奋，可惜只骑了一次，不够过瘾，她还想再骑，如今到了这里，总算是能够时常骑马。 来到林子里，林熙仁开始练习射箭，小玉给她纠正着动作：“手臂再抬高一点，成一条线……” 练了一阵，小玉指着一棵树：“西印姐，我们来爬树！” 林熙仁一看，这也是必备的生存技能啊，比如摘水果之类，有一些水果长在高高的树上，另外还能掏鸟蛋之类，总之很有用处的啊。 林熙仁很是费力地爬到了树上，坐在树杈之间，“呼”地吐出一口气，总算到了这里，可以休息一下了，自己的爬树技术啊，也还要锻炼，她坐在树上左顾右盼，和小玉说着话： “西印姐，我也想当大夫，你可以教给我怎样给人看病吗？” “好啊，我们回去后，就先从人体结构开始讲，这附近的大夫也确实太少了，我一个人有些事也不能做好，一定要有个帮手才行。” “以后我们可能还可以去瓢漾开医馆。” “小玉很远大的志向啊，如果能那样，那当然是很好了，我们也时常回来给大家看病。” “是哦，如果我们走了，村里就又变得没有大夫了，或者，我们还是留在这里吧，过节的时候去瓢漾逛逛。” 林熙仁一乐，这个“送医下乡”的话题啊，在自己的时代也是个问题，像所有的人一样，医疗人员相当多的也都愿意去大城市，毕竟热闹繁华，即使不从生活享受来讲，大城市的医疗水平往往是更先进的，在那里可以接触到最新技术，对个人医学能力的提高是很有帮助的，想一想倘若一直窝在三线四线城市，能够学到什么呢？更何况是这样一个偏僻的小山村。 两个人热热闹闹地说着，林熙仁伸长脖子望向远方，真是坐得高看得远，这里的视界就和在平地不一样，忽然间，她的神情绷紧了，转头对小玉说：“有人来了。” 小玉也紧张起来：“摇金左吗？啊，是城里的大人，他家的管家来了，一定是来征收木炭的，我们赶快回去报信。” 林熙仁和小玉匆忙爬下树，小玉先落到地面，在下面扶住林熙仁，林熙仁跳到地上，两个人赶快又骑了马往东沙村跑，回到村中，小玉大声叫着：“依九城里的管家来了！” 她这一声喊，给村中带来的震动不比“摇金左来了”减轻多少，林熙仁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晓得，这里的人多数没有自己的田地，都是租种“依九城”中一位大人的地，每年交租。 要说这件事，林熙仁还闹过乌龙，七月里有一次她一个人在外面，远远地看到山路上有人来了，穿戴与村里人不一样，登时惊慌起来，飞跑回村中报信：“有人来了，不认识的人！” 莫非那就是摇金左？不过看来不是很像的样子，看那些人的样子，好像很从容，不是急匆匆的抢掠神态，另外衣服是绸缎纻布的，不是兽皮，样式与村里人也有些相似。 听了她的话，村里没有下田的人很快聚集起来，多是妇女和老人，手里拿着草叉之类，过了一阵，那几个人来了，今英松了一口气，放下手里的铁叉，对林熙仁说：“好了，不是摇金左。” 旁边的一位白胡子的老人哼了一声：“比摇金左也没有好许多，是大人的管家来要东西了，这一次是要蜂蜜呢，还是要黄蜡呢？貂皮松子都还太早了啊！” 于是林熙仁便晓得了，那些人都是来收租的。 那一次是要蜂蜜，八月里交了稻谷，此时是九月，是征收木炭的季节，总之大人家中所需的物品，只要这里有出产的，便要从村庄里面征调。 一刻多钟之后，那些人来到了，果然是要木炭：“各家把大人的木炭准备好，我们要带回去啊！” 村里人没有多说什么，各自回去搬木炭，林熙仁也去背木炭，她将装着木炭的筐放在牛车上，转过头来，发现那个穿着绸缎袍子的管家两只眼睛正滴溜溜地看着自己，一脸深沉的神色，林熙仁的心头登时就是一翻，这个狡猾的管家这样注意自己做什么？ 这时，管家也察觉到林熙仁已经发现了自己的打量，便微微地笑了一下，问：“这是什么人啊？从前在村里好像没有看到过你啊！” 崔今英连忙过来说道：“管家大人，这是我的姪女，叫做阿印，她家里人都没有了，就过来投奔我这个姨母，如今在村里做大夫的。” 管家的目光更加幽深了：“唔，还懂得医术啊，很不错，很不错。那么，你识字吗？” 林熙仁张口刚要说“认得几个字”，今英赶快抢着说道：“管家啊，我们不过是种地的人，哪里认得什么汉字呢？她的那一点给人将脱出肩膀窝的胳膊安回去的法子，都是跟母亲学的。” 当初林熙仁也是这么解释的，倒也不算完全说谎，她的mama林洛云家传正骨，因此林熙仁在这里就是出演一场《接骨师之女》。 管家将眼皮翻了一翻，微微一乐：“我是在问她，不是在问你，你为什么这样着急呢？难道是怕她答错了什么？” 崔今英笑着说：“管家，阿印她年轻莽撞，只怕惹得你不高兴。” 管家一摆手：“没关系，我想和她说说话。阿印姑娘，你过来，我问问你，你姓什么啊？今年几岁了？” 林熙仁简单地回答了，好在管家没有多问，转身去清点木炭，这才让她松了一口气，赶快转身匆匆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