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蓝氏集团的小少爷屈尊到我这小公司来当个不入流的小助理，你以为能瞒天过海，还是觉得一句体验生活就能唬弄过去？”林萧早已扫去之前的虑色，平静地凝视仅一步之遥的人。

    她给了眼前这人很多次机会，而对方显然也聪明得紧，每三件事便择一而败，如果只是一般的小公司，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可偏偏……

    探进林萧越发深沉的墨瞳，蓝诀心中一颤，只是在见到对方唇角勾起的弧度后，心底更是一凛：“林总，蓝诀的这份心思还真是被你猜中了。”似是不在意地回道，眼里倾刻流露出一抹如沐春风的笑意。

    “原来真是这样啊，我还以为…”林萧眼中显出抹忧虑，“蓝氏集团的小少爷不甘被自己的父兄指使、欺压，希望倚靠更强的后盾夺取那集团的至尊之位呢。”说到最后，整个人竟显出些许慵懒。

    自从顾里死后，林萧不仅雇佣许多私家侦探调查了那场火灾，更是调查了constantly，包括宫勋、宫洺身边的一切人、事、物，显然Kitty也好、蓝诀也好、都不可避免地重新进入到她的视野中，也让她再一次清醒地意识到那些年，他们这群自以为在与命运抗争的人有多可笑。

    蓝诀蓦地白了脸，却仍是强自镇定：“林总真是高看我，作为蓝家子孙，为家族考虑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字字不涉野心二字。

    “可惜了。”摇头轻叹，林萧也不恼，“禽择良木而栖，不无道理，所以你这么快就投靠constantly，也理所当然。”

    如果说之前被揭穿自己的身份只是稍显意外的话，那这次就是无比震惊，蓝诀认为林萧最多也就是猜到他在为《M.E》效力，可是现在…目光不可思议地来回打量还未经历风雨的年轻脸庞，只是在撞上那双仿若能探知一切却又似深潭的双瞳时，心下颤动。

    “不过，我也没想到，你甘愿当颗棋子，任人摆布。”林萧不以为意地浅笑，好像蓝诀的背叛对她而言无足轻重，“constantly既是实力雄厚的公司，又是吞并巨鳄，进入国内市场也没多久，免不得要靠他擅长的经营手段来扩大自己的实力，你说蓝氏是一个好的合作伙伴还是一个好的对象呢？”按宫勋铁石心肠的性子，越是亲近的人，越是容易被蚕食。

    蓝诀这次是毫无掩饰地青了脸，也意识到林萧言语中的潜在之意，虽说他父亲也有提防，可是……

    “蓝诀，我建议你不防去翻阅《资本市场》。”看出对方眼中的困惑，补充，“大三教材，第十二章，相信你会有自己的见解。”面对林萧微微瞥向办公室外的眼神，蓝诀最终沉默退离。

    目光重新落在与何亦有关的资料上，秀瞳中流露出抹趣味，《M.E》既然想要这位文学界迅速崛起的奇才，那她也不必相争，放手就是。随手把资料放进身旁的碎纸机，当“呲呲”的声响传进耳里时，一抹笑意渐渐浮于粉色唇瓣。

    如果说林萧信任蓝诀，是的，不过那是一种诡异的信任，她可以把对顾里的行迹跟踪事宜让对方全权负责，也同样可以把一些事关公司前程的任务交予对方，因为她知道不给点甜头，那么聪明的人又怎会露出马脚？如果说不信任，那也是必然，除了蓝诀掌握顾里的行踪，她也找了另外几拨人守着，而予以对方的任务也只是涉及公司前程，却无关存亡。

    聪明的人一向知道该如何选择，她相信蓝诀会好好斟酌。

    在林萧回到宿舍后便见到南湘和唐婉茹竟安静得诡异，不解地望向两人噤声忌惮的模样，又望向紧闭房门的卧室，眼里透出不解：“谁又惹恼咱们的女王了？”顾里一般不发脾气，可就算不发脾气也永远是一副高傲、冷冰冰的模样，而且那无人可及的毒舌，更是让人退避三舍，这样的顾里谁又敢惹。

    “还不是那简溪的真爱。”唐婉茹像是终于找到了个倾诉对象，“今天下午上的是公共课，恰好与简溪、顾源一起，没想到那女孩也在，课间休息的时候也不知怎么回事，那女孩找上门来，对顾里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就这样了。”

    莫名其妙的话，林萧心里的疑惑更大了：“什么叫莫名其妙的话？”她可不信顾里会被一些奇怪的话影响。

    “说什么要与简溪和顾源回他们的高中看看，走一遍他们在校园里曾经走过的路，特别是要去学校的那个天台看看，你说是不是莫名其妙？”唐婉茹激动地把下午偷听的话全数倾倒而出，“你说那个破天台有什么好看的，那么不吉利。”只要是他们这一届毕业的学生都知道那个破旧的天台曾经发生过什么，如无必要，是绝不会有人再提及那件事。

    原来是这样。林萧笑起来：“顾里最不喜欢的就是学校那个天台，总说晦气，这还偏有人提起，不生气才怪。”

    “话是这么说，可我从没见过顾里那么恐怖的模样。”南湘在一旁心有余悸，虽然在外人看来，顾里仍是一如既往的高傲、冰冷，可她和唐婉茹都知道，顾里的情绪与往日相比着实发生了变化，如果眼神是利刃，那林泉怕是早就千疮百孔了。

    “不用担心，顾里睡一觉就没事了。”林萧全然不在意地为自己倒上一杯清茶，“时间不早了，你们也早点睡吧，南湘，下个月你不是要参加绘画大赛，需要我们为你出力一二么？”

    “林萧，你偏心，我上周也参加了比赛，怎么没见你这样对我？”唐婉茹不满抗议。

    “我们全体出动为你站队加油，还不够？更何况，以你健硕的身姿、强劲的实力和战无不胜的佳绩，还有谁会是你的对手？”林萧面不改色的称赞，“南湘就不同了，每一笔都是精华，如果有人一不小心碰了下……”未完的话语在唐婉茹突然变色的面容中止住。

    南湘噗嗤一声笑出来，拉着面色灰败的唐婉茹走向两人卧室：“比赛的事，你们就放心吧，唐婉茹知轻重，不会毁了我比赛的作品。”

    眼见唐婉茹哼哼叽叽地跟着南湘进了卧室，林萧这才敛下眼，望住杯中茶水因晃动而荡出的波纹，眼神渐渐冷凝。林泉的那番话是试探还是已经知道了真相，如果知道真相也不该找上顾里，可为什么又会对顾里说那番话？

    起身清洗杯子，最近许多事都像赶鸭子上架似的，一件接着一件，真是有趣。关上水，放好杯子，林萧擦净手走进属于她和顾里两人的卧室，面对正翻阅《资本市场》的顾里，好奇道：“我以为你睡前只爱看《当月时经》。”

    “时间不早了，快去洗澡。”顾里眼也不抬地凉凉开口，似是根本未把林萧的话听进耳里。

    浅浅一笑，也不恼，竟听话地去一旁的浴室沐浴，等再出来时，顾里仍是那副全然不顾旁人的模样，笃自翻动手中书册。

    “林泉的话，有那么令你生气？”就那本《资本市场》，虽是大三的教学书册，但顾里怕是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了，也只有在极度生气时，才会把翻烂的书册拿出来看得如此“仔细”。

    微微翻开裹住身子的被褥，顾里终于抬眼示意林萧躺进来，当感受到身边的温度后才淡淡开口：“她在我面前提及天台的事，可不是无心。”若是连这点眼力劲也没有，那她顾里一头撞死算了。

    “她用顾源来威胁你？”伏卧在顾里身边，林萧搂住对方腰际，“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恩。”轻轻应下，顾里凝视林萧一脸昏昏欲睡的模样微叹，“睡吧。”如果只是顾源，她也不用担心，可是…想到下午课间顾源和简溪两人心虚忐忑的模样，心下便已明了一切，那两个“大男人”怕是早已把一切脱盘而出，而事件的起因更是会推卸到林萧身上。

    “你是担心这事会扯到我身上？”林萧合上眼不经意地开口，却感受到身边人的震颤，“顾里，林泉是那个女孩的meimei，这你应该也猜到了，作为亲人自然会想知道一切真相，可是…这事怎么也不会扯到我们身上，我只是一个应约人，离开时那女孩可是毫发无伤的好好活着，而你则是连那女孩的模样都没见过。”归根究底，真正该担责的是简溪或顾源，与她们搭不上边。

    “但人言可畏。”就怕林泉耍些不入流的手段。

    “顾里，你何时怕过流言蜚语了？”林萧低低笑出声，睁开困乏的眼望向面容冷淡的顾里。

    顾里俯视明明已困得快睁不开眼的人儿，而后望进对方那双迷蒙又深邃的墨瞳，随即笑起来，关灯躺进泛出暖意的被窝，搂住身边已有轻微鼾声的林萧，既然林萧都不在意，那她又有什么好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