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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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冉银竹赶到的时候,林汉云已经醒了。 她火急火燎地从病房门口往里一望,看到林影帝正靠坐在床头,喝医院里买的白粥。 也许是为了掩饰心中愧怍,看到坐在洁白床铺里、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输液的他,她下意识嘲讽道:“病倒了知道惜命了?” 原本坐在门边守候的助理见她来,起身正准备出门,闻言睁圆了眼睛:“冉姐,可不兴这么说……” 她只知道他们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但还从未见过这位人气女演员私下如此毒舌的模样,不由反思自己叫她来是对是错。 可别把她们的宝贝影帝气病了啊……助理出门拐了个弯,偷偷坐在病房门口偷听。 冉银竹瞟了她一眼,毫不在意地抄了把凳子,坐在病床边,恶声恶气地数落林汉云:“早就和你说过不要那么拼,病倒了也活该。” 林汉云看到她来,笑了:“我还以为你把我这老头子忘了呢。” “才四十几就老头啦?可别装可怜,指望我能尊老爱幼。” 冉银竹探头看了眼清汤寡水的白粥,嫌弃地撇了撇嘴:“我就该听嫂子的,以后一定监督你好好吃饭。” 中暑的人大多胸中憋闷,透不过气。 林汉云虚弱地勾起唇角,把碗筷收了放在床头柜上:“你怎么这么听她的话了?” 冉银竹帮他把床上桌放下:“我可不想去殡仪馆捧你烧干净的骨灰。” 林汉云一口气没跟上,噎住了。 _ 覃珠面色如金纸,在医馆里躺了半晌。 将军府,管家和一众仆从丫鬟遍寻不到人,急赤白脸的就差报官。 万幸出门采买的婆子在回来路上留了心,听闻百姓传今日迎大军回城,城门下有一瘦弱女子中暑晕倒,手上戴着一对儿翡翠镯子,非富即贵,听着像是将军身边的覃姑娘,便急忙回府报管家。 “多谢大夫。” 管家给了银钱,问了养病事由,处理完琐碎,回头望覃珠时,她已经醒了。 但她眼神空洞,两行清泪直从眼眶滚下,豆大的珍珠洇湿被褥,染了深色水渍,直叫人心疼。 “覃姑娘,您怎么了?” 管家明白她这多半是犯了相思病,加上近日不注意身体,虚弱恍惚,才容易染上暑气。 覃珠抿着唇,斟酌再三才道:“将军,将军……将军怎么没回来?” 管家面有难色。 覃珠见他欲言却止,本就担惊受怕的心被攫住,眼珠缓缓睁大,眼神又怕又急:“到底出什么事了?” 管家支支吾吾道:“将军怕你多想,便嘱咐我不能告诉你他的去处……” 没想到覃珠反倒松了口气,眼神亮晶晶的:“他还活着?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这……”管家啼笑皆非,“姑娘,您怎么担心这呀。” 大夫在旁看得乐呵,摇着头收拾银针火燎,冲管家道:“原来贵府上这小娘子是害了相思病,早知如此,我也不用施针,你把她惦记那人儿请到她跟前来不就是了?” 管家暗道不好,这大夫嘴碎,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不其然,覃珠害臊了一瞬,便疑心起来:“他前阵子寄来的家书上未说,怎么又单独嘱咐你?” 管家满脸都写着惭愧,活像做了什么错事。 “嗯?”覃珠沉着煞白小脸,忍不住胡思乱想,“他做了什么是要瞒着我的?” 宁可嘱咐管家也不和她说,回来不见她,不和她报平安,让她担惊受怕…… 她的手指抓着被褥,越收越紧:“他不会是先去见西阳长公主了吧?” 大夫刚想离开,听到不得了的名讳,又鬼鬼祟祟地放慢脚步,靠在门边偷听。 管家红着脸不吭声,愧怍几乎化作一道密不透风的墙,从四面八方把他团团围住。 见他不回话,覃珠怒极反笑,冷哼一声:“看来我猜中了。他几时回来的?” 管家声如蚊喃,含糊不清道:“将军昨晚便应召回城了……” 覃珠嗤笑,也许是失望,糅合着疲惫,反而觉得如释重负:“早说开不就得了。” 她从来不在乎什么公主,她向来只在乎他的态度而已。 她冷着脸掀开薄被,顶着张冷汗直冒的俏脸,翻身下床穿鞋袜。 管家见状,小心翼翼地开口道:“覃姑娘,您还好吧?” 说实在的,他也不知道将军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知道现在得给他家将军说几句好话。 他担心他们因此生了隔阂,那他这个传话的多事鬼就是将军府的罪人:“兴许公主找将军是有什么正事儿……” 他是府上老人了。自覃姑娘来,将军府的气氛比以前好了不止一点半点,他也算是看着小姑娘长大的,又怎会不知道她对将军的心思。 可他也知道,他们这位覃姑娘什么都好,人亲厚,性子善良,与将军亲近,做事也仔细周到,就是遇到和将军有关的问题就容易着急,急起来说话就像放鞭炮,贸着一股劲噼里啪啦地就过去了,在人心里烧出来好长一串疤。 管家拼命地朝大夫使眼色。 大夫也知道自己多嘴了,便清了清嗓子,好心关照道:“姑娘,你现在身体还没好,不宜走动……” “不能走动我也已经走了,”覃珠穿好了鞋袜,蹬了蹬地,冲大夫行了个礼,“多谢大夫。” 说完便气冲冲地径直往外走。 “姑娘要去哪儿?我陪您去?” 管家心中大呼不妙,然而覃珠根本不理他,他又不敢拦着她,生怕病体未愈再气出个好歹来。 覃珠没好气地瞪他:“你别跟了,我回家。” 管家一喜,回家好啊:“覃姑娘,回府往这边走,我带了人,给您抬了轿来的……” “您误会了,”覃珠面无表情地强行摘下腕上翡翠镯子,手指关节勒得通红,往管家怀里一塞,“送您了,就当覃珠谢谢您这些年的照顾。” 管家急了,哪敢要,连忙把镯子往回送,嘴上连连道:“姑娘,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这镯子是皇帝御赐给将军的,将军转手送了覃珠,她平时宝贝的很,下碗葱油面都怕磕着碰着,哪曾假手于人。 覃珠的手攥成拳头不肯收回,趁着傍晚天色未全黑,孤零零地往城门走:“留步吧。” 管家急得团团转。 覃珠望了眼鸭蛋黄般漂亮的落日,又抬眼瞅着紫灰色的晚霞,闭了闭眼睛。 片刻后,她睁眼,轻声道:“还是覃州城的晚霞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