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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侠说:“戴先生,进屋说话吧。”戴文远说:“不用了,我是来给柳岸送生日礼物的,杰西卡要一周后才能回来,她让我帮她送礼物过来,我明天有一台大手术,现在要去医院一趟。”柳岸已经拆开了礼物:“哈,真帅,谢谢戴叔叔和阿姨。”那一个以蓝色为主的、最新型号的游戏手柄。戴文远很高兴:“喜欢就好,那再见。”柳侠说:“上次您说想尝尝我的手艺,最近有时间吗?我明天打算做红烧rou。”戴文远想了一下,说:“我下周末有时间,除了红烧rou,我还想吃饺子,素馅儿的。”柳侠笑起来:“没问题,鸡蛋韭菜粉条馅儿,下周我等您。”他早就听柳岸说过,戴文远是个很著名的心外医生,在专业领域非常严谨,但私下性格开朗直率,为人风趣幽默,他不懂虚与委蛇那一套,所以,柳侠对他的邀请也是实实在在的。戴文远走了。柳侠和柳岸之间凝固的气氛却被化解开了,两个人都抱着要让对方高兴的想法,所以都没有提刚才那个让他们无话可说的话题,而是在欣赏了那个手柄之后,决定马上使用起来。家里原本就有一个游戏手柄,加上这个新的,两个人一起坐在地毯上打古老的——柳侠就会这一个激烈的游戏。刻意等待的时候,时间很难熬,有事做的时候,时间总是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他们两个人虽然心事重重,但因为都想暂时忘了那件事,就非常努力地让自己全神贯注打游戏,他们居然就做到了。两个人是被电话铃声唤醒的,扭头一看,发现窗外的天已经黑了,路灯昏黄的光影里,雪还在下,只是小了一点。电话是小蕤他的,他旁边还有柳凌和柳葳、曾广同、胖虫儿。几个人挨着祝柳岸生日快乐,说他们为了和这边的时间尽可能同步,昨晚上十点多吃的煮鸡蛋。柳侠给大家显摆他中午做的八个大菜,一个比一个精致漂亮,堪称艺术品,而且还特别好吃,他说B城的海鲜简直是天赐尤物,真真的活色生香——生着吃不加调料都香喷喷。胖虫儿在那头急得嗷嗷叫,非要让柳岸写信,邀请他到美国探亲。柳侠乐呵呵地替柳岸答应了。小蕤兴奋地说:“猫儿,小叔,今儿咱算是双喜临门咧,孩儿十八岁,成年了;俺五叔哩律师资格考试成绩夜儿个也出来了,他过了,俺正商量着一会儿去买菜,做一大桌给他庆祝咧。”柳侠和猫儿脑袋顶着脑袋,对着话筒一起喊:“五哥(五叔),你得请客。”柳凌在那边呵呵笑:“您回来吧,我请您去五洲吃。”柳葳跟猫儿讨教拒绝女孩子又不伤害其自尊心的方法,猫儿一口气给了他十八个方案,每个都附赠恋爱心理学的理论依据,听得柳侠心直酸。在猫儿很小、被人诬蔑诅咒的时候,柳侠就幻想过猫儿未来家庭美满儿孙满堂的日子,倒是后来大了,柳侠自己见多了外表光鲜内里污糟的婚姻和家庭,反而开始害怕猫儿恋爱结婚了。可能真的是得不到的便是好的,此时此刻,柳侠想,哪怕是那些其实并不幸福的婚姻,和同性恋者的境遇比,也是不错的生活。打完了电话,柳侠马上开始做晚饭,而平时恨不得一直黏在他身上的柳岸,今天却只是远远地站在客厅看着他。柳侠搅着面糊喊:“猫儿,来帮我给白菜切一下,咱俩一起干,快。”柳岸过来,拿过了白菜就开始切,他脸上没有特别的表情,但柳侠却能感到他明显的躲避。柳侠没有多说,只是尽量让自己显得和平时一样,洗漱完上床时,他也是如此。他躺在左边,拉着被子对柳岸说:“十点半了,不上来还搁那儿干啥咧?”柳岸犹豫了一下,在右边躺下,和柳侠之间隔着半米的距离。柳侠说:“干啥?你不怕掉下去?”柳岸呆了片刻,扭头问:“小叔,你,你不……膈应慌?”柳侠奇怪:“膈应?膈应啥?”柳岸憋了一口气,好半天才说:“很多人一听说谁是同性恋,马上跟躲瘟疫哩样,觉得跟这个人说句话都不能忍。”柳侠说:“我没见过别哩同性恋,可我觉得你跟以前一模一样。”他说着,把两个人中间空着的被子抬高,“快过来。”柳岸慢慢地挪了过去。柳侠放下被子,直接握住了猫儿的手:“猫儿,你要是不想叫小叔难受,以后就别搁我跟前说将那种话。我不管别哩同性恋啥样,我就知,你可好,谁要是敢因为你是同性恋绝你骂你侮辱你,背后说别叫我听见就算了,叫我听见了,我宰了他全家。”柳岸说:“小叔,我知,搁一般人心里,同性恋代表哩就是艾滋病、堕落、吸毒、滥交、肮脏、变态;我也知,真哩有可多同性恋是这样。但是小叔,我不会,我就想跟那一个人守着过一辈子,除了对方也是个男人,其他就跟俺大爷爷跟俺奶奶、俺大伯跟俺娘一样。”柳侠说:“我知你不会孩儿。孩儿,虽然人们都好以种族、或地域,或者其他特定的范围来给人定性,可我一直觉得,一个人,只能由他本人来代表自己,从来没有哪个民族或者哪个地方全部都是好人或全部都是坏人,和女人结婚的男人,也有可多人出轨、滥交,而艾滋病和吸毒就更不分性别了,所以,人哩品行啥样,跟他待见哩是同性还是异性一点关系都没。小叔跟咱家哩人都相信你是好孩儿,至于别人说啥,关咱屁事。”柳岸握了握柳侠的手,没说话。柳侠接着说:“不过,小叔想跟你说孩儿,人言可畏,即便咱坐的正行的端,不怕谁造谣生事,但如果咱能过安生日子,咱就尽量不招惹那些爱折腾是非的人,我的意思是:咱是同性恋,没啥见不得人哩,但咱也没必要刻意吆喝哩满世界都知,你懂小叔哩意思吧?”柳岸说:“小叔,如果不是害怕万一有一天叫你发现了,会吓住你,我这辈子连你都没打算说,我就打算独个儿过一辈子咧。”柳侠有点急了:“那会中?一辈子恁长,你独个儿咋过?不得孤单死?”柳岸说:“可我不想叫别人知,我也不想跟别人搁一堆儿。”柳侠说:“不搁别人搁一堆儿,跟小叔过,反正我也不打算结婚。小叔谁都不告诉,您大爷爷您奶奶都不说,你就跟我一起过,您爷爷他们要是有一天逼你结婚啥哩,我跟他们说。”柳岸侧过身,一只胳膊环住了柳侠的腰,他把脸埋在柳侠颈中,轻轻说:“中。”窗外的寒风带着尖利的哨音呼啸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