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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小藤蔓,正在细微地蠕动。剩下的那三分之一——完全像是外面的怪物或者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比如二层的栏杆上挂着的一滩烂rou。“他们不会伤害你。”波利·琼道:“假如其中有人丧失意志,失控发狂,其它人会控制他。”事实也像他说的那样,安折与那些变形的人类对上目光,那不是兽类冷酷的双眼,他能看懂其中的意思,好奇,或者打量,不含有凶恶的意味。“我们都是感染者,或者说异种,但是侥幸保留了自己的一部分意志,波利先生把我们聚在了一起。”唐岚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们会努力控制自己不去自相残杀,一起对抗外面的怪物,这里也没有审判庭,你可以放心住下。”波利·琼轻轻咳了几下,然后他道:“研究所的成员没有等级的划分,我们彼此照顾,强大者保护弱小者。欢迎你加入这个家园。”安折缓缓收回目光。“谢谢。”他轻声道。唐岚询问他怎样变成了异种。犹豫一会儿后,安折道:“我跟着朋友的佣兵队出去……”这里是异种一起生活的地方,他知道。但他仍然和这里的人们不同,他们是被怪物感染的人类,而他自己本身就是个蘑菇,他不得不隐瞒自己最真实的身份。于是他说出了安折的生平,来到野外,受伤,然后——“我昏过去之前,身边有个白色的蘑菇,再醒来的时候,我也能变成蘑菇了。”结合唐岚的故事,他编造了一个这样的谎言。“蘑菇造成的感染……”波利·琼微微皱了眉头,然后道:“这是我见到的第一例,没有动物会主动碰蘑菇。”安折道:“我也不知道。”他确实不知道。深渊里的蘑菇和深渊里的动物一样危险,要么含有剧毒,要么周身弥漫着能让动物发狂的幻觉迷雾,在毒蘑菇的丛林里能诞生他这种弱小无害的蘑菇已经是一种奇迹——他甚至还拥有了自己独立的意识。波利道:“研究所的所有成员变异情况都不一样。虽然研究可能没有成果,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还是希望你能多提供一些信息,或者让我观察你的组织,我不会采取会伤害到你的实验方式。”安折答应了,他没有什么不可以答应的。波利·琼又问了他一些问题,他并没有进一步询问他变异的过程,而是问他在野外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吃苦,有没有害怕的动物,基因改变后有没有产生新习性——他好像只是作为一个长辈,纯粹地关心他。但安折认清自己非人的身份后,对人类的研究人员仍然感到惧怕,他不敢对波利生出亲近之心,只是如实一一回答。他也初步了解了研究所的状况,研究所的一层是实验室和仪器房,二层居住着动物性变异的人类,三层居住的是植物性,人们各有分工,有的协助波利先生记录实验数据,有的维护设备,有的在后面的土地上种土豆,还有的负责外出打猎——这部分人被那些极其凶猛的怪物感染,实力强大,譬如唐岚。在打猎之余,他们会在各处放下路标,除了人类没有别的生物能读懂路标,路标所标明的方向是流落在外的异种回家的路。放置路标的范围不限于深渊。唐岚说这地方和融合派有关,但这里的人们并非特意融合的产物,而是在野外遇害然后侥幸保留了人类意识,循着路标来到研究所的异种——博士说这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新成员的加入是值得庆贺的事情,研究所为安折特意准备了一次欢迎宴——主食是土豆腊rou汤,由一个矮小的男性树木异种掌勺制作。“喜欢喝土豆吗?”这男人舀了汤,递给安折,他声音略微嘶哑,像粗粝的树皮摩擦的声响。安折伸手捧住这碗热腾腾的汤,他吹了吹,温暖的白雾蒙住了他的脸。“喜欢。”他道:“谢谢您。”“那明天也做这个。”男人看着他:“你多大了?”安折道:“十九岁。”“那该喊我叔叔。我儿子和你差不多大,他住七区,你住哪里?”安折说:“六区。”男人说:“我五年没见过他了,他叫白叶,你认识吗?”安折轻轻摇了摇头。“希望他过得好一点。”他们的对话到此为止。开饭的时候,研究所的人们围成一圈坐下,位置不分主次。波利·琼坐在他们中间,大家都对他很亲近。——他们对安折同样亲近,一顿饭的时间里,至少十个人主动和安折搭话,他们中有的是外城的佣兵,有的是基地的军人,他们好奇他产生变异的过程,询问基地的近况,或询问他有没有见过他们旧日的亲人或朋友。安折并没有告诉他们外城已经废弃的事实,只是回答“没见过”“不认识”,他有一种怅惘的感受,同样是杳无音讯,这样的回答好像比真正的回答更能安慰人类的内心。一顿饭结束后,唐岚带安折去了一个空房间。一个身上长着羽毛的年轻人给房间送来了一床被子。“昨天刚晒过的,”他主动帮忙铺床,说,“晚上冷,你记得关窗户。”“谢谢。”安折道,就像今天那个给他舀饭的叔叔一样,这个年轻男孩的善意也让他感激又有点无所适从。铺完床,男孩从衣服里拿出来一个红彤彤的果子,笑了笑:“给你吃。”说完,又掏出一份裹好的rou干:“这个是大家送给你的。”安折接过来,rou干很沉,他不知道研究所的生活水平怎么样,但是在这个时代,无论在哪里,这么多rou干都是很珍贵的东西。“谢谢你们,”他说:“太多了,我吃不完的。”“慢慢吃。”站在他身后的唐岚似乎笑了笑,伸手给他理了理衣领。“新来的人,我们都会送礼物的,我一年前找到这里,大家也对我很好。”那年轻男孩说,“在野外当异种太苦了,要躲怪物,要自己找东西吃。记得自己是人,想家,又不敢回基地。来到研究所就好啦。”他边说,边冲安折笑了笑。安折也回笑了一下。房间里没有风,很暖和,天花板上的灯管亮着通透的光。安折捧着rou干,回想自己在深渊的密林沼泽里跋涉的这一个月,竟然像做梦一样。“别哭哈。”男孩道:“以后就有家了。”他的语气那么笃定又温暖,仿佛对这个研究所有无限的依赖。——这是安折在人类基地没有见到过的东西。他问:“这里一直这样吗?”“啊?”男孩起先愣了愣,随即就反应过来,笑道:“你马上就会习惯啦。”他话音落下的一刻,却陡然顿住了。——走廊上忽然传来一声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