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痛感异常

    整个入体的葫芦显然惊扰了林源腹中的胎儿，它们在里头抗拒地腾挪，似要配合父体的本能一起将这外物驱逐出去。服用过一颗丸药，此时还尚有余力的产君清醒后，便接着憋劲忍耐下体与腹中的极度不适。

    封堵产口仅是第一步，林源不敢拖延，稍稍缓了些许，开口能成句后，便请王伯帮他收紧腹带。

    王伯见他齿间满是血色，脸色却一片惨白的样子便连道不妥。他明白林源想要下山再生，就必须作好伪装，但他都已经在产程中了，且已生下一个孩子，这肚子哪里还能再扎紧呀？

    “林掌柜，你可得惜命啊…”王伯诚心地劝着，看了一眼林源的肚子后又顿住了，“……咱们再想想办法便是。”

    林源苦笑，他腹上的束带在几番折腾后，现已彻底松散。早晨起来时，胎肚还是高挺圆润的弧度，如今整个沉甸甸向下坠着，更显下腹膨隆。如今他的状态就已差得rou眼可见，走下山后的状态只怕会更加难堪，他若是不收腹，等在山腰的苏大石第一个就能叫破他的孕事。

    王伯不肯动手，为躲避他催促，干脆走回床边，与李大娘一起照料还在低低痛吟的王擎了。林源无法，只能自己去拉扯腹带。他吃力地坐起，自觉手上还是疲软，将腹带调整到位后，便下了狠心，一鼓作气地用力拉紧，使得腹带两头瞬时都长出了一大截。

    “呃啊——”只听产夫这声痛叫，便知这一动作效果显著。肚腹大小暂未变化太多，但原本膨鼓的下腹被往上提了不少，至少方向不再是坠至腿根了。本就还没消停的孕肚哪里受得了他下这般死手，立时暴起一阵宫缩回敬，林源再坐不住，往榻下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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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木榻低矮，林源“砰”地脑袋着地，双肩随之滑下后便止了落势，整个孕躯小半在地，大半仍在榻上。产君的呻吟断了几瞬再起后犹显凄厉，听着瘆人极了。

    王伯哪想到自己才走开，产君就能闹出这样的动静，连忙几步疾走将他扶回榻上。林源似乎已经痛极失智，躺回榻上后便松开了落地前还紧握的腹带，双手紧紧环住仍在宫缩的胎肚，呻吟渐变成了惨嚎地在榻上不断左右翻转，似在找寻能缓解痛苦的姿势。

    木榻低矮狭长，根本容不下一大腹孕君在上这般动作，王伯急喊了几声也不见他有回应，出手去阻也顶不过产君此时爆出的蛮力，只得陪护在侧，以免他再将自己摔到地上。

    那枚秘制丸药供给的剩余体力只怕全虚耗在产君这一刻多钟的激烈翻身中，宫缩歇止，林源终于力竭，老实地任由王伯将他扶正躺好。王伯见他双眉皱起，牙关紧咬，双目还簌簌流着泪，这分明就是仍在忍痛的模样。不敢伸手去惊扰他的胎肚，他只能轻拍林源侧脸，问他哪里不适。

    抬手时，他才注意到自己掌中竟有血迹，可在帮林源接下长女后他就已经净过手了，这是…

    不用王伯细找，血的出处就有了答案。前边就已说过这木榻低矮，是以林源脑袋砸地的高度不过一尺，撞不出什么大伤来。偏他这下背时背运，硬是砸出了个血窟窿，正一点点往外渗血。凡是方才他脑袋接触过的枕面与被面上都沾了点点血迹，王伯起先是只顾护着他才没瞧见，这下发现后，赶忙拿了东西来为他包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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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他后脑上的伤口上药时，王伯的动作已经十分小心仔细，默默垂泪的产君竟哭得更惨了，疼得好似王伯在开他脑袋一般。

    此时林源还在承受着莫名增强的浑身剧痛，无一处是舒坦的。先前令他失智翻滚的是毫无预兆且全然超过限度的爆痛，如若他能维持清醒，是绝不会做出那样伤身又无用的动作的。激烈动作后，他的四肢筋rou酸胀得狠，意识若能化成刀斧，他恨不得立时将其斩离身躯。但需要斩下的又何止是四肢，还有似在开裂的脑袋、仍在绞痛的胎肚、节节欲碎的脊骨……

    「全都砍了才好呢。」意识仍不清楚，仿佛在熬刑的产君沉浸在自戕的幻想中，不可自拔。忽然他感觉浑身一轻，这具令他恨不得件件砍去的孕躯乍然摆脱了所有苦痛，像是身上的所有痛感都被他意识中的利器全然剔去，一丝余痛也没留下。

    林源惊讶地睁开了眼，视线被还未离开眼眶的泪水朦胧着。看着眼前模糊的一片，他没有眨眼，只以为自己大概是痛疯了，不然怎么突然就脱离了所有苦痛？

    他仍在恍惚，腹中却是一阵长鸣，而后传进脑内的感知便是强烈的饥饿感。还在榻边坐着的王伯自然也听到了他腹中响起的动静，他凑到林源近前，就听见他轻轻的一句：“好饿…”

    未时已过半，这一日内只用了一顿早食与些许汤药丸方的产君在“剥离”了痛感后，只觉饥肠辘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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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源似乎失去了痛觉。用餐时，他又经历了一次宫缩，他有些脱力地放下手中碗筷，眼看着身前的大肚阵阵紧缩又膨起，感觉到腹中胎儿往下顶着葫芦的动作，却没有感受到任何的疼痛。

    这阵宫缩结束后，葫芦被推地往下走了不少，林源只觉下体被硬物卡住有些不适，因没有疼痛，他还努力并紧了腿，又往上托了托腹底，将入了产道的葫芦逼退回了胎宫。

    如此动作后，产君只是更觉无力，身上再度汗湿，内里所着衣物被汗液浸得湿滑黏腻，他并不在意，仰靠着歇了口气便接着用饭了。这还是他孕期进入后程以来的第一顿饱餐，用完简直舒心极了。

    知晓此时毫无痛感的状态很不对劲，自诊又一时瞧不出问题，林源饭后没敢耽误，将胎肚用腹带略微抬高又收紧了束缚。即便暂时感知不到疼痛，有过教训的林源也不敢再把肚子捆绑太紧，是以此时他的胎肚大小只是缩了几分，规模如同单胎待产，依旧隆起明显。

    但罩上外袍，再弯下腰后，借着宽松的外袍与陪同在侧的王伯的掩饰，应是能够避过苏大石的视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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