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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之规定,凡谋杀人,造意者斩。凡谋杀父母等尊亲属者,皆应……”她顿了顿,似是不忍却又不得不说:“皆应……凌迟处死。”郭纶今日只干坐一会儿便解决了件棘手之案,且人证物证充足,凶犯认罪伏法,现在连判词都是现成,他心中快意不已,便不计较杨清笳抢了他的派头,惊堂木一拍:“本官依大明律令,现判王云无罪,柳氏监候凌迟,孟褚昉将王山资财返还,杖九十,服辨文状1三日后派发。”一旁的主簿赶紧提笔蘸墨,准备记录。柳氏听到“凌迟处死”四个字,终于崩溃,她起身歪歪扭扭朝着郭纶奔过去,已摸到对方衣袖,却被两旁衙役拦下,她失声痛哭道:“求大人给我一个痛快!求大人给我个痛快!”郭纶被披头散发的柳氏冲撞得一惊,怒道:“你这刁妇!实属罪有应得!拉下去!快拉下去!”杨清笳一旁看着,心中难受不已,攥紧成拳的瘦削手背上青筋直绽,就在柳氏即将被拖出堂外时,她终于忍不住喝道:“且慢!”还未等郭纶发作,她便揖道:“大人英明,柳氏违逆人伦纲常,毒杀亲夫,又咆哮公堂,冲撞大人,实乃罪大恶极,理应数罚并行,杖责之刑不可免!依在下看应当先当堂重杖九十,而后凌迟处死!”堂外围观群众顿时炸开了锅,几个刚刚还说柳氏不守妇道活该的老妇,此时立刻矛头一转小声指摘杨清笳恶毒。“这……”郭纶虽然糊涂却不傻,他显然看出了杨清笳的用意。依大明律,重罪吸收轻罪,柳氏只需要收监等待上司复合后凌迟。但杨清笳因为不忍柳氏受凌迟这等零碎之苦,故而借口让郭纶当堂打她九十杖。柳氏弱女子一个,哪里挨得过九十杖,这杖刑要是打下去,定会让她一命归西。届时凶手被当堂打死,虽然此案铁证如山不可能翻,但如此做终归是多此一举,弄出了麻烦。郭纶做不得主,只能看身旁一直没怎么出声的锦衣卫大人。段惟垂眼拨弄了下拇指上的血玉扳指,片刻后淡声道:“杨状师言之有理。”郭纶见此,只得松口,着人将柳氏按上窄凳,两个身材壮硕的衙役就位,其中一个伸手便去剥她的衣衫。堂上堂外几十双眼睛,猥琐的、惋惜的、猎奇的、鄙视的……各种各样的眼光中,柳氏将头颅低下,恨不得自己立刻死在顷刻。正在她绝望之时,杨清笳却突然把身上外罩风衣脱下,一扬手披在趴着的人身上,将她裹了个严实。那风衣尤带体温,柳氏赤|裸冰凉的肩头顿感一阵温热,她含泪感激地看了杨清笳一眼2。对方朝她微微点了点头。郭纶道:“根据律令,女子与人通jian者,须除其衣受刑,杨状师这么做……不妥吧?”“大人您也说了,是除其衣。”杨清笳捡起地上柳氏被脱下来的衣衫,“她的衣服的确已经脱下来了,在我手里。”这纯属诡辩,依照以往杨清笳的职业cao守,是万万不可能在法庭上逞口舌之利玩文字游戏的,但今时不同往日,她实在不忍见柳氏受辱。何况,男女私通均有错,只除女子衣衫,实在是不公平!郭纶今天被杨清笳折腾的是彻底没了脾气,他索性不管,扔下令箭,衙役得令开始行刑。所谓杖刑,便是用特定长宽厚一头大一头小的荆条或竹板击打人的臀部及腿部rou身,衙役的技术自然比不上锦衣卫行家里手高深,但两个莽汉技巧不行却有膀子力气,才不过三五下,柳氏背后便已皮开rou绽,疼得几乎昏死过去。杨清笳看着自己白色的风衣因为洇透鲜血而一点点变暗斑驳,心中竟没有以往胜诉后的丝毫欣慰,她错开眼,但一声声痛到极致的哀嚎却清晰地传到她的耳朵,如同针扎一般刺在心头。段惟看着她眉峰绷紧,抿成一线的唇畔,心中还未厘清这突如其来的不舒服究竟是什么,嘴上却已出声道:“此间事了,杨状师请回吧。”杨清笳闻言抬头看他,对方依旧是那副冷冰冰,不为所动的模样。一旁半个字都不曾言语的王云,此时起身拍了拍衣袖,转身向外走:“徒儿,走吧。”杨清笳朝座上人微微颔首,亦随之离去。段惟看着她瘦削背影,才意识到,原来刚刚那种感觉叫做不忍,他竟不忍让杨清笳眼睁睁看着柳氏在其面前被活活打死。见惯了血腥与杀戮,这种感觉来的毫无道理,对于一个锦衣卫来说实在是桩怪事。他并没有深究,在丰城这几日的所见所感,不过是一段可有可无的插曲,尽管那个女子给了他其他人从未曾在他心头留下过的有些奇妙的印象。回到杨宅,王云第一件事就是沐浴更衣,将牢里的霉味儿冲了下去。他换好衣服一出屋,便看见坐在院中皱眉凝思的杨清笳。“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他问。杨清笳回过神,故作轻松道:“没事,有点累而已。”王云走过去,坐在旁边的矮凳上,十分没眼力见儿地拆穿她:“你在想今天的案子。”“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师父。”杨清笳挑了挑唇角:“其实师父是故意被误会成凶手的吧?我明白您的用心。”“你做得很好,不是么?为师知道你的本事,但这次还是远远超过了我的预期。”杨清笳摇摇头:“我的证据链是有纰漏的,如果当时柳氏一口咬定自己不认识扈六儿,那支步摇也是扈六儿自己偷去的,恐怕这件案子就没有这么容易解决了。”“这难道不正是状师的意义所在么?在有限的证据条件下,尽力还原事实真相,以笔为盾,以唇舌为刃,或攻讦或抗御。”“听起来倒像是战场。”杨清笳笑道。“你是个好士兵,有勇有谋,知进懂退,将来也会成为一个好将军。”“是吗……”杨清笳低着头,眼中竟然有些茫然。“后悔破这个案子吗?”杨清笳揉了揉酸痛的太阳xue,道:“揭露事实真相,我从不后悔,只是……”“徒儿,”王云了然地拍了拍她的肩头:“凡事皆有‘理’,哪有尽善尽美,但求无愧于心。”“是啊——”杨清笳沉沉道:“但求无愧于心。”“日子还长,当下想不明白的也不必强求。”王云道:“我在丰城盘桓已久,是时候回京城了。”“何时动身?”杨清笳问。“也许就现在。”他说着竟然就起身向外走。“师父!”杨清笳叫住他。王云回身,便看见自己徒儿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地朝他叩了一首。她道:“这三年,多谢师傅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