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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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赢开序,炎上为德。 恍然间,已入夏,许是别庄的生活过于自在,不知不觉的,竟有十多日匆匆而过了。 徐宛还是被小筑的年长仆妇拉去编彩绳时,才猛地想起了已是立夏。 “大娘,这是编来做什么的?”百两也是头一次学,编的有些艰难,以往在徐府也没做过这些,但看一旁的纪椟和杨刈,手指翻飞,瞧得出是个老手了。 “是拿来挂囫囵蛋的。”王大娘笑着回他。 百两这才明白了过来,但还是觉得这手上的活计还挺难的,可公子怎么就学的那么快,都差不多编完一个了,“大娘,这要做多少啊?” “卧石有六七十户吧,怎么也得一百多个。” “那么多啊?”百两愁眉苦脸,“这是一户一个么?” 杨刈嘁了一声,“这是给孩子做的。” 那就是每个孩子都有了? “卧石苑除观澜小筑外,共有六十三户,三百一十三人,其中十五岁以下的有一百三十六人,应当是做给这些人的。”而观澜小筑中,多是年长的仆妇仆役,其中年岁最小的,便只有百两了。 徐宛这些日子看了不少账册,大概的东西都记着,但因住在卧石苑,这边的数字便记得清楚了一些。 “还是殿下有心,王爷住了这许多年,连院子里有多少人都不知道呢。”仆妇们笑起来。 纪椟虽只是笑笑没有反驳,但徐宛却没将这玩笑话放在心上,别庄账册繁多,但纪椟能打理好这么大的庄子,必然是心中有数的。 而需要的数量虽多,但围聚在此的仆妇有七八个,一百三十六个小网兜,算不得劳累。 一群人说说笑笑的,也就一个时辰的功夫便都做完了。 剩下的麻烦事就是挨家挨户去送了。 徐宛毕竟是第一次编这些东西,手上不可避免的被勒出了几道红印子,纪椟捧着那两只手,不断的摩挲,招来仆妇的几声打趣,“哎哟,瞧把咱们王爷给心疼的。” “疼媳妇是好事。” “那是。” “快别闹了,殿下脸皮薄的。” 仆妇们说笑了两句便散开了。 百两相当有眼色,见此情景,立刻自告奋勇要去送东西,顺道把杨刈也生拉硬拽的扯走了,刚刚还热闹的亭子,一时间冷清了下来。 其实徐宛并没什么感觉,大抵是纪椟这种事做多了,他也跟着脸皮厚起来了,“不碍事的。”不过是些印子,过阵子就消下去了。 他也不知这手有什么好摸的,他常年执笔,又敲打算盘,并不曾精细的养着,可纪椟就是喜欢。 而他不管是情愿还是不情愿,也都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王爷。” “嗯?”纪椟细细的、一寸一寸的揉搓着那双手,很是平常的捧起吻了吻。 他看着这一幕,心里只有麻木。 他也清楚自己淡漠过了头,对于纪椟一直以来所付出的不论什么,一概全盘接下,却又无动于衷。 对纪椟来说,其实并不公平。 可他怎么劝,纪椟都听不到心里去。 他很愁,又找不到人商量,百两也不由着他,只劝他放宽心。 他们究竟明不明白?他是个活不久的,他便是放宽心了,真正接纳了纪椟,他也不会因此而长命百岁,对纪椟而言,更不是什么好事。 他有过类似的境遇,骤失亲人的痛苦,是任何事任何人都弥补不了的,不论袁氏母亲和阿衡对他多么的好,但娘亲和meimei的死,永远都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他既感同身受,又何苦让纪椟也落得如此境地。 而纪椟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也实在让他词穷。 纪椟稍等了片刻,却没听到后言,抬眼看了过去,笑了,“端午那日,要不要把家里人接来聚一聚?”现已入夏,离着端午也就个把月了。 “王爷不必做到这一步。” “我怕你想家,也怕你不习惯。”纪椟眼珠一转,觉得自己还是有点欠考虑,“不过,也不用等到端午,你想见他们随时把人请来就能见的。” 徐宛很是意动,却也知道这样不好,“这不合礼制的。” 纪椟并不在意,“我说过的,王府没那么多规矩,什么礼制不礼制的,日子是过给自己的。”略略停了停,又补充,“有想见,还能见到的人,已然很好了。” 徐宛心头微动,纪椟孤身一人在此,见不到生身父母,也见不到养育自己的陛下,还要为了讨他欢心,看他一家其乐融融,岂非徒增悲伤。 徐宛沉默着,纪椟实则没想那么多,“还是,你想陪我一起过?” 然后,徐宛便出乎意料的点了点头。 纪椟挑眉,显然有些意外,他知道徐宛必然是会错了意,但又不想丢了这来之不易的美事,便坦然接受了。 纪椟便趁着四下无人,凑过去偷了个香。 徐宛惆怅,他本是打定了主意要远离纪椟的,结果又被带跑偏了。 他怎么就应下端午的事了? “公子,你怎么了?”百两见徐宛又皱着眉头,不解的问。 徐宛看他,欲言又止,只垮了肩膀,叹了口气。 百两就更迷糊了,这两天,也没发生什么事啊。 百两挠头。 “别挠了,挠多了就变得跟策清一样秃了。”纪椟拿着一个深色的木盒进了门,提醒了一句。 啊?百两抓住了重点,“杨大人还秃头啊?”看着也不像啊。 “一看你就没仔细观察。”纪椟信誓旦旦。 百两摸了摸下巴,立刻告退跑了,好家伙,可让他逮到姓杨的把柄了。 徐宛无语,纪椟一脸jian计得逞的模样,显然是故意胡说八道的。 百两这孩子也是,傻兮兮的什么都信。 纪椟本还有些得意,但瞧着徐宛眼眸清明洞若观火,便知道自己的那点小伎俩是瞒不过他的,“你没生气吧?” 这事实在没什么好生气的,百两被纪椟骗过好几次了,结果还是次次都上当,当当都一样,跟杨刈虽然争来闹去的,但也没出什么乱子,便只是摇头。 “那,你猜这是什么?”纪椟轻轻晃了晃手里的木盒。 徐宛打量了一眼,那木盒长有三寸,侧面窄小方正,这种尺寸放不了太大的东西,好猜的很。 徐宛心下有了猜测,“是那幅画。”那幅他着婚服的画。 纪椟便笑,打开了木盒,露出了里面装裱好的画轴。 这画是从王府走时送去书斋的,掌柜知道他来了庄子,便直接送来了。 画轴打开,这画自纪椟画完后便藏着掖着,徐宛还是第一次看到成画,色彩艳丽,笔触细腻,神形皆备,栩栩如生,足见画师的功底深厚。 就是,瞧自己的肖像,还是大婚时的自己,多少有点怪异,“王爷妙手丹青,可堪一绝。”徐宛也是诚心夸赞,他是画不来这么好的。 “阿宛谬赞,这画不及本人的万分之一。” 徐宛语塞,莫名有些羞耻。 倒也没有。 徐宛暗自叹气,只想着岔开话题,“王爷不是还有一幅,叫月下仙的,可否一观?”既是说起画了,斋主曾提过那幅月下仙,就连杨刈都说过,纪椟最喜欢那幅画,惹得他也有些好奇。 纪椟一怔,神情有些僵硬,沉默了片刻,才不大自在的笑着拒绝了,“那画,也没什么好看的。” 徐宛垂眸,纪椟这话,摆明了不想让他看,不看也就是了。 可为何呢? 一幅纪椟喜欢了很多年的亲笔画,却不能让他看,只能是画上有什么不好让他瞧见的东西。 月下仙,月下的神仙…… 若这什么神仙是假的,是不存在的,便不会如此见不得人,那便是画中的神仙是真的,或许并不是真的神仙,只是一介凡人,但在纪椟心里,却是堪比神仙,是让这人心心念念了很多年的存在。 【我要是平昭王,就是单冲着这张脸,我也独独喜欢公子一个。】 【我见你第一眼,就觉得喜欢。】 或许,那第一眼,看的就不是他,是心里求而不得的另一个人。 徐宛觉得好笑。 他生怕纪椟真的爱慕他,在他死后,会肝肠寸断,会痛不欲生。 殊不知,纪椟即便爱慕,这份感情也不是属于他的。 不是这幅画不及他的万分之一,而是他不及那位画中人的万分之一。 也是,他哪里配呢。 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日子,也还是那样过着。 天气越发炎热,每年的夏冬,是徐宛最难熬的时候,夏季畏热,冬季畏寒,也就春秋时气温平缓,他还能喘口气。 枕山苑里,正是农忙,他一连去看了两日,即使百两形影不离的给他撑着伞,夜里回到小筑,还是病倒了。 幸得宋老也到了别庄,来时还领着一位年岁不大长相清秀的姑娘,见了他便笑,只说是宋老的孙女,名唤双双。 “肌表清热,卫表不和,是暑气入体了,殿下多休息,不得cao劳,按时服药,勿要见风,解表化湿之后,便无碍了。” 徐宛头疼欲裂,宋老的话,也没听进去多少,只是敷衍的点头。 其实,就这样病去,也是一件好事。 他实在累得很了。 宋老没有多留,走时将纪椟又叫了出去,说话也带了怒气,“殿下如此自寻绝境,王爷就半点都不设防么?”此前,徐宛的状态还没有到这般地步的。“殿下本就肝郁气滞、心脾两虚,最忌猜疑多虑,王爷将人娶回来,难道只是为了看人死在眼前么?” 纪椟张口想要辩驳,却又辩驳不出什么来。 宋老语气冷硬,“我说这话或许不该,但王爷若还想让他多活几日,不如放他离开。”说罢,便拂袖而去。 宋双双也连忙跟着走了。 纪椟在门外站了片刻,缓缓呼出了一口浊气,才走了进去,百两正在床榻前,忙着给徐宛擦汗,听到声音,也只是扫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这些日子,徐宛的态度,越见冷淡起来,百两也跟着一声不吭,只低头做事,他其实有猜到是为什么,但他理亏在先,也不好为自己辩白。 而床上躺着的人,面容苍白,细密的汗珠源源不断地冒出来,眉头痛苦的拧在一处,让人瞧了心里就发酸,这样的状态已是宋老施针后,减缓了痛楚的结果,却还是如此难捱。 纪椟走到了床前,伸出了手,百两却迟疑的拽了拽手里的汗巾,没敢交出去,低声碎碎念着,“天色不早了,王爷去歇着吧,这儿有我呢。”都分开住了好几日了,现在又跑过来献哪门子的殷勤,真惺惺作态……百两暗自腹诽,还是公子看得清楚,这平昭王也没好到哪里去,现在想起来他之前劝公子的那些话,就后悔的要死。 公子孤立无援,还要听他胡说八道,肯定苦不堪言。 “我来吧。”纪椟坚持。 百两心里烦闷,径直顶了回去,“王爷要是真的为公子好,不如把药还给我。”他这几日一直跟着徐宛,学武也没再去了,公子没催促过他,整日里又心神恍惚的,想也跟这平昭王脱不了关系。 两个人僵持不下。 直到仆妇送来了新煎的药,百两没空理他,只端了药去喂,可徐宛却牙关紧闭,怎么摇晃也都没有意识,百两掰也掰不开徐宛的嘴,掐着咽喉也没反应,急出了一脑门的汗。徐宛似是闭住了气,一时间进气多,出气少,纪椟慌忙上手将人扶起来,一掌打在了徐宛的后心处,不知是冲破了哪处的关窍,徐宛才忽地咳了起来,吐出了一口瘀血,病恹恹的软倒在了纪椟怀里,不住的喘息着。 百两小心的抚摸着徐宛的胸口,等人意识清醒了些,才又把药端了过来,看着自家公子有气无力却还是一点一点喝完了药汤,只觉得眼眶胀疼。 “没事,别哭。”徐宛强打起精神来,边说边咳着。 百两连连应声,眼泪却越擦越多,最终还是没忍住呜咽起来。 徐宛知道百两被吓着了,便遣他去休息,而纪椟也顺理成章的留下了。 留下是留下了,可徐宛没心情也没精神安抚纪椟,喝过了药,待到该睡时,他已好多了,只是病中难免脱力,洗漱的事都是纪椟帮他做的。 纪椟关好门窗,熄了烛火,倒了杯温水,本想着让徐宛喝了再睡,可他转回床榻后,床上的人已然睡熟了,呼吸平稳,脉搏正常。 他总觉得,还能再等等,再等等。 不知是徐宛以往表现的过于正常,还是他根本就没有认真看待过徐宛的病,总想找个最合适的时机,找个对自己最有利的时机。 却没想过,这次过后,可能不会再有下次了。 宋老早起过来诊脉,便没有见到纪椟,徐宛又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他也不好开口多问,只是叮嘱了徐宛要静养,要顺其自然。 “殿下,我与小王爷,相处也有十多年了,他实是没有什么坏心眼的,便是他有些事做错了,也不必拿他的错处来折磨自己。我活到这把年纪了,说实在的,这世上没有什么心结是解不开的,但不论是什么心结,殿下若是不愿去解,那自然会如附骨之疽一般,跟着殿下一生。”宋老也是不忍两人闹得不可开交,有心劝解,但瞧着徐宛平淡而漠然的同他道谢,便知道这些话对方是听不进去的。 这样深厚的屏障,不是一日铸成的,自然也不会被他人的三言两语就轻易崩塌。 那许多道理,徐宛都清楚,也明白,可那又如何呢,有时候,人的命运,从一出生就确定了,他的名字早在阎王爷那里过了明路,只不过,是meimei替他填了命,而这些都是要还的。 他,说不得哪一次闭上眼,便睁不开了。 而宋老走后没多久,纪椟便回来了。 瞧着风尘仆仆的,不知是去了何处。 “阿宛,我有话跟你说。” 策清入军才半年,家书已然给他写了十几封了,里面有的没的扯了一大堆,字也写的不好看,纪椟每次看信的时候都会想,虞军都这么闲么?每日不cao练么?怎么杨策清竟然还会有写家书的力气呢? 一看就是练得少了。 便想着改日再见到赵将军的时候,得好好提上一句,省的他每日别庄的事都忙不过来,还得抽空看杨策清的家书,若言之有物也就算了,偏都是些鸡毛蒜皮鸡零狗碎的闲事,看得人头大。 单是军营的吃食就写了好几页,从早食写到夜饭,吃了几个馒头,咽下去多大一碗的米饭都要写得清清楚楚,知道的他是去投军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厮是被派到军营检查伙食去了。 还时不时的吟上一句‘五日一见花猪rou,十日一遇黄鸡粥’,分明在他跟前时多看一眼书都恨不得去会周公,也不知道在家书里酸个什么劲儿。 纪椟虽受不了杨刈唧唧歪歪的家书,但还是提笔写了回信,说了年节下的一些趣事,还有别庄的新安排,零零碎碎的也写了不少。 今日元夕,再过两三日驿馆便能送信了,虽说虞军的驻地就在广原府,但陲州离着迁州挺远的,快马都得跑五天,信件又走得慢,等杨刈收到回信,只怕得月底了。 “哎哟,我的好王爷,怎么还没收拾好呢?”赵嬷嬷喜气洋洋的招呼着院子里的众人准备出行,一转脸就看见纪椟站在门前伸懒腰,身上是平素的打扮,年下准备好的新衣裳都没穿,连忙迎了过去,“马上就要走了,你这孩子,连衣服都没换好。” 纪椟无奈,也跟着哎哟起来,“哎哟,我的好嬷嬷,那灯会也没什么可看的,你们去玩就是了,我还不如在家把年前的账册再理一理呢。” “那账册有什么可着急的,上元节又不是天天有,快去换了衣服,哪儿有我们都走了,把你一个人撂家里的?”赵嬷嬷向来说一不二,立刻把人推回了房间,翻出了衣柜里都快压箱底的新衣,扔给了纪椟。 在宫里时赵嬷嬷就一直照顾他,如今虽说他年岁长了,赵嬷嬷管的少了,但只要嬷嬷做主的事,就没有他反驳的余地。 纪椟只得听话的换了衣服,“嬷嬷,把我箱子拿上吧。” “不是去看灯么?拿你那箱子做什么?” “好看的不得画下来嘛!就拿上吧!” “行行行。”赵嬷嬷连忙答应着。 他才没心情看什么灯会呢,等进了临虞城,他就拎着箱子往望江楼一钻,一个人自由自在,跟那么多人挤来挤去的有什么意思。 “瞧瞧咱们王爷,真是一表人才。” “说来王爷年岁不小了,也不知道以后会找个什么样的王妃娘娘。” “那不得看王爷喜欢什么样的?” “别,还是看哪家姑娘能压得住他吧,成日歪理邪说一大堆,说什么都不听。” “那不得找个彪悍一些的?” “得,最好能拎着棍子揍人的那种。” 仆妇们笑作了一团。 纪椟陪笑,心想他好不容易离了云都,陛下都说不着他了,眼下还没过够松快的日子,才不要找个媳妇管着他呢。 如果可以,他倒是挺想给杨策清找一个彪悍的媳妇,看那俩天天干架,肯定会很有意思。 其实,纪椟刚到临虞那年,还是喜欢在上元灯会乱逛的,上川的风俗与云川有很多不同,看什么都觉得新奇,但几年看下来,也就腻了。 临虞城里,也就望江楼还建的有点意思。 他们一行从虞北峰出发,到了临虞城,天色微暗,街上灯火通明,纪椟嘱咐了别庄的众人游玩时小心一些,便拎着箱子溜去了望江楼。 楼上虽比不得长街的人多,但也不少,纪椟寻了个能瞧见临水江的位置,径直翻出了栏杆,朝着飞檐那处走去,人们多在观灯,看江水的不多,并没人注意到他。 而望江楼的这一侧,有一条连通了附近建在江边高处的小阁楼的空中连廊,纪椟选的位置便正好能瞧见那连廊,和连廊下方的虞江以及挂在半空,若隐若现的满月,是个绝佳的视角。 反正闲来无事,纪椟抱着箱子铺好宣纸,一时不知该画什么,咬着笔头愣了半晌,忽地有了决断,在近处描出了桂树的枝桠。 太常引·赋元夕谪仙 元时遥望月幢幢。云散照虞江。檐下雀成双。又听罢、怀中断肠。 清光欲落,忽风卷页,掀起画中香。吹去满空廊。月中桂,仙人半窗。 气氛有些凝滞。 徐宛从那幅月下仙移开了目光,心情复杂。 【我见你第一眼,就觉得喜欢。】 原来是这个意思。 他这些年甚少出门,七年前那一次,是因为那一年徐父身故,他虽考取了功名,但真人却说,仅此而已,袁氏母亲怕他过于伤怀,特意在元夕那日带他们出去散了心。 “那日过后,我费了些功夫,才得知了惊鸿一瞥的那人,是城中徐府的大公子,叫做徐宛。”其实没有说来的那么容易,徐宛几乎不露面,虽然有功名,但因身体的缘故,诗会什么的从来都不去,他辗转查了小半年,才偶然得了消息,“我知道你因meimei早逝,心中不忿,却又无从恨起,你希望你meimei活着,甚至是这一刻,你也会想,若站在连廊中的是你meimei,这或许会是一桩很好的姻缘。” 纪椟将画卷放到了一旁,坐在了徐宛身边,“可是不会的,我并不好女色,即便当初见到了你meimei,也不会喜欢。” 徐宛长长的叹气,“这桩婚事本就是她的。” 纪椟咬了咬下唇,语出惊人,“没有婚事。” 徐宛微微皱眉,什么? “平昭王府与徐家,并无婚事。” 徐宛眼睛圆瞪,惊愕之下,硬是半晌没说出话来,“可圣旨写了,婚事是前王妃陆氏与我娘定下的。”她们二人的确是手帕交。 “那是假的。” 徐宛不解,“不……圣旨怎么会是假的?” “那是我跟陛下求来的,陛下不同意,我就再也不见他,后来陛下就同意了。”那次陛下千里迢迢跑来临虞看他,结果被他气的在王府里直跳脚。 徐宛语塞,“可,的确是有王妃给我娘的亲笔信,还有信物。” “全都是假的,那封信是我仿我娘的字迹写的,信物也是特别准备的。” 徐宛看着纪椟的脸,脑中一片空白。 可是,“为什么?” 纪椟轻勾嘴角,“为了逼你嫁给我。” “我见不到你,我给徐府不止一次的递过帖子,甚至是婚前,我也递过,但都被一句‘公子病重,不宜见客’打发了,我不想再见你,只能在徐家的祖坟里,只能见到一块冷冰冰的石碑。” 徐宛垂眸,帖子的事,他知道,那几年,他的确是不宜见客,而王府的帖子,他们也不敢接。至于婚前,他心里厌恶更不想见,便一次也没应。 “还有一件事。”纪椟继续开口,俯下身子,从徐宛背后的枕头底下,摸出了那把匕首,“你不记得了,三年前,你之所以会一脚踏进黄泉,是因为我。” 长赢开序,炎上为德: 乐府诗集 【隋五郊歌】-【徵音】 长赢开序,炎上为德。执礼司萌,持衡御国。重离得位,芒种在时。含樱荐实,木槿垂蕤。庆赏既行,高明可处。顺时立祭,事昭福举。 五日一见花猪rou,十日一遇黄鸡粥: 聞子由瘦 北宋·蘇軾 五日一見花豬rou,十日一遇黃雞粥。 土人頓頓食藷芋,薦(jiàn)以薰鼠燒蝙蝠。 舊聞蜜唧嘗嘔吐,稍近蝦蟆緣習俗。 十年京國厭肥羜(zhù),日日烝花壓紅玉。 從來此腹負將軍,今者固宜安脫粟。 人言天下無正味,蝍(jí)蛆(jū)未遽賢麋鹿。 海康別駕復何為,帽寬帶落驚童僕。 相看會作兩臞仙,還鄉定可騎黃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