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黑发男人一脸戾气地从审讯室里出来。 脏污的血迹衬得那张俊逸面孔更加冷峻凶狠，莱欧斯利不甚在意地用纸巾擦拭脸侧，见有一块已经干涸在皮肤上，他摆摆手，径直去洗个澡冲刷掉身上的血腥味。 还是别让那维莱特知道的好。 午饭是让人带到了休息室。 莱欧斯利出来时已经接近两点，他很抱歉让那维莱特等了那么久，而当他回来时，正巧看见少年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关门的手轻缓下来。 “嗯……” 还是把他吵醒了。 幽蓝的眸子中倒映出男人颀长的身影，阳光降落在少年身上，那精致的侧脸那纤长的睫毛在琉璃般的金光下都显得圣洁起来。 “吵醒你了？”他走过去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用手轻抚对方睡出汗的额头。 那维莱特摇摇头，仰视他。 “怎么了？” “你身上有血味。” 带有伤疤的手一顿，莱欧斯利坦白道：“是别人的血，刚才审讯的时候弄出来的。” 少年坐起来，两只手握住刚才抚摸他的手掌。 “你好像不太高兴。” 莱欧斯利扯扯嘴角，他发现自己的隐藏怎么都逃不过那维莱特的眼睛。 “真相往往都不是皆大欢喜的，”他侧头看见希格雯和扎克从门外进来，男人来到那维莱特身边坐下，他朝他们点头，“坐下吧，有些事需要从长计议。” 两位副官相互对视一眼，而后坐在了莱欧斯利的对面。 “现在有几点可以确定，”他伸出手指，“第一，他们和前些日子抓人鱼做实验的人是同伙；第二，敌人位于联邦高层，就如那维推测的一样，应该是位骑士；第三，人鱼，不是最近才在陆地上出现的，大概十几或二十几年前，联邦就出现过人鱼，并企图对他们进行改造了。” 此话一出，不论是对面的两位副官，还是坐在莱欧斯利身边的少年都身体紧绷起来。 希格雯眼底泛青，她揉揉鼻尖，然后问道：“如果真有这种可能，医疗部的资料库里这么会没有记录？” 男人笑道：“聪明的骑士大人不会打没准备仗，这也许对他们来说有什么重要意义吧。” “您是说……当年的实验记录全部消除，底稿都被带走了？” 莱欧斯利嘴角的笑意加深。 扎克：“那抓回来的两条人鱼，他们果然是被胁迫的吧？后台的人鱼应该是表演者的伴侣，根据茱莉娅的话，他们就是锁定了拥有伴侣的人鱼，利用他们为罪犯做事，这样一来，既不会暴露自己，甚至计划失败还能推在异族身上……” “他们怎么样了？”那维莱特听见族人的情况，不安地问。 希格雯：“那维放心，他们现在和茱莉娅在一起，很安全。” “谢谢你。” 少女露出一个安抚性的微笑。 “昨天你的老师坐不住了，莽撞地跑来要塞想看看唯一成功的人鱼，”莱欧斯利把身边的少年搂在怀里，他看向希格雯，“如果不是他，我还不能确定骑士团已经脏了，作为下属机关，我一直都对他们保持一份信任，但显然，他们看不见王座下的民众。” 扎克：“典狱长，您怎么认定他们之间有联系？” “你猜他们把我们引过去是为了什么？” 两人摇头。 “曝光那维是人鱼的事实，”他语气不佳，“应该说是通过人鱼展览，想引来拯救同伴的人鱼，以及在这之中抓捕他们。昨天抓的那两条人鱼，在台上表演的那个会向他们透露会场里哪个人是人鱼，然后借此机会，通过抽奖的形式把它们抓住。” 那维莱特说过人鱼是通过精神感知彼此的存在。 希格雯：“所以他们抓不住那维，就故意暴露他的身份，用异生物入侵的形式抓捕他……” 这种案例并不稀奇，帝国常常研发出新型生物武器投放在联邦国境，纵然得知对方的企图，但没有准确的证据，加之联邦不愿意开启战争，也就每次都要把这些会影响生存环境的脏东西都一一抓捕回来研究。 但人鱼总不可能是帝国派来的jian细。 而且那维莱特和茱莉娅显然也不知道人类世界被分割成好几大块，他们并不如深海中的人鱼和谐。 莱欧斯利阴沉地闭上眼睛，他坐在阴影中久久不语。 “那维已经成了他们的目标，昨天是来自医疗部部长的试探，呵，这试探也太过明显，有点像个愣头小子……” 扎克蹙眉：“不然让那维莱特回到海里，这样不就抓不到了？” 莱欧斯利摇头否定：“我们没办法得知他们是否在大海里安插了什么仪器，如果我们都没办法保护他，即使那维回去，总有一天他也会自己回来的。” 他侧头看向始终无言的少年。 这话并不假，若是就这么让那维莱特离开，在族人都没被解救的情况下，他必然会再回来。 当然，还有一点，莱欧斯利不想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事情总要握在手里才能控制住。 不是说他不信别人，而是他没有博弈的勇气。 少年捏捏男人的手心，他点头说：“他说得没错，解救族人是我待在陆地的最基本理由，他们还在这里一天，我就不会回去。” “那舞会……”扎克忽然想起来邀请函，他抬头望向典狱长。 “鸿门宴罢了。” 也许得知真相的骑士不会将目的摆在明面上，但谁也不知道私底下会有什么小动作等着他们。 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扎克被吩咐去监视亨特部长和那两位骑士，希格雯坐在原地，没有离开。 两根食指绕圈，少女用那软甜的声音说：“谢谢典狱长愿意留我。” 在踏入无极黑暗的禁闭室之后，她独自坐在木椅上许久，死寂的狭小房间回荡嗡鸣不止的声音，这是从她心底传来的，不停在耳边徘徊。 无边的恐惧侵扰着希格雯，她坐在里面胡思乱想，甚至才过了一个小时她就受不了地痛哭起来。 眩晕的脑袋让她不得不躺在硬木板床上，她直挺挺地躺在上面，脑海缓慢地沉静下来，开始一点点地摸清这一直以来的凌乱思绪。 一根哈密瓜味的棒棒糖塞在少女手心里，扯回了她神游在外的浮想。 蓦然瞪大的眸子撞进了少年的身影。 “欢迎回来，希格雯。” “那维……” 莱欧斯利坐在一旁直咳嗽。 “……就抱一下。” 希格雯站起来，珍而重之地拥抱那维莱特，细瘦的手臂拥住少年的肩膀，她笑得溢出眼泪。 有朋友的感觉真好。 “好了，放手吧，就算一直抱也不是你老婆。” “小气！” 希格雯重新坐下，她交给那维莱特一本文件，继而郑重其事地向莱欧斯利汇报：“这是之前有关那维命令能力的调查报告，我已经整理出来了。” 男人向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从近期那维使用能力的频率来看，这不会损伤他的身体，它不是由命令的难易程度区分的，至于为什么那天会流血晕倒，我猜测这和那维本身的意志有关，”她打比方，“比如，前几个指令，那维并不排斥，他相当好地完成了命令，但最后一个，他不愿意做，命令本身出现了差错，所以在身体里产生排斥。” “至于如何才能保证命令的准确实施——”希格雯望向那维莱特，“那维，你不会收敛信息素，随时随地都会有人闻见，这一点很重要，只有闻到你的信息素的人才会受你控制，而那天在安全区的典狱长因为前面有防弹玻璃阻挡了信息素的流通，所以你下命令时，他才无动于衷。” “所以，接下来如果要使用命令，请务必确保信息素的传播。” 少年郑重地点头，指腹撩开银发抚摸那道深入后脑勺的疤痕，接连向下，后颈上微微凸起的地方就是腺体。 不知不觉竟然被改变了那么多。 “关于身体损伤的推测，你有几分把握？”莱欧斯利很忧心的是那维莱特的安全。 希格雯：“60％。” ＊ “抱歉，工作谈了那么久，现在才吃上饭。”莱欧斯利夹了块生鱼片到少年嘴边，看着人用粉红的舌尖扫过筷子，完全卷走鱼片，他心情不错地又夹了一块等待投喂。 时针已经走到了4。 差不多快到晚饭的时间了。 那维莱特摇摇头，借着男人的手又吃掉一块，他咽下去才说：“这些事都很重要。” 男人宠溺地笑道：“那维真懂事。” 只是这样单纯的夸奖，也不禁令小孩的面颊染了红，莱欧斯利惊讶地发现了这一点，他没说破，继续投喂。 只是这次换成了青菜。 那维莱特果然面露苦色。 他移开头，嫌弃地看向筷子上的菠菜：“我不吃这个。” “真不吃？” “不吃。”他回答得斩钉截铁。 莱欧斯利把菠菜塞进自己嘴里，他咀嚼着说：“我们这边听话懂事的小孩都会好好吃饭不挑食，长辈都喜欢这种小孩。” 他看见少年别过脸咬住下唇。 “没关系，我不会不喜欢你，青菜我帮你吃掉吧，那维吃生鱼片就好。”他的语气含笑，试探的话语令坐在一旁的那维莱特惊疑不定地偷看男人的表情和筷子上的青菜。 怎么可能会喜欢……刚才还说长辈都喜欢听话懂事的小孩，现在又说可以不听话…… 分明就是会不喜欢。 他不想莱欧斯利讨厌自己。 那维莱特对青菜依然很嫌弃，在菠菜马上进嘴时，他拽过男人那只手拉到自己面前，粉润的唇张开就把绿油油的青菜收进嘴里。 咀嚼的腮帮子可爱地鼓动。 莱欧斯利坐在一旁偷笑。 真可爱呀，那维。 下一筷子变成了生鱼片，那维莱特惊喜地咬住它，用鱼rou压下难吃的青菜味。 后来莱欧斯利交替地给他塞了不少青菜吃，一个巴掌一个甜枣的方法真是屡试不爽。 即使是刚刚学会人类情感的小人鱼也没琢磨明白。 欺负小孩的坏男人把人压在沙发上吻了很久。 没理解莱欧斯利为什么会这么高兴，但难得从刚才的工作谈话中脱离出来，那维莱特也就依着他乱来了。 这一折腾就黑了天。 晚上十点，莱欧斯利从办公桌前起身准备休息。 大厅的电话打了过来，他愣了一瞬，想着一般没有要紧事，前台都是找扎克，莱欧斯利接起来电话，他问：“什么事？” “典狱长，刺玫会的娜维娅小姐找您。” 莱欧斯利还没回应，那边电话似乎被人夺了过来，他听见里面换了个女声：“这么晚打扰您休息了，典狱长，这次前来，我专程带了礼物，我想您的Omega应该会很喜欢，不如我们见一见？” “你威胁我？” 对面笑声灿烂：“不，我怎么会威胁未来的盟友呢，你说是吧，典狱长？” “把电话给还给前台。” 金发碧眸的女人悠闲地撩动垂在身后的卷发，柔韧的手腕一转，那电话来到前台女人的面前。 “喏，典狱长找你。” “典，典狱长……” “让她来接待室。”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