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凄风雨暗讯暗筹解,锦裘堆心病心药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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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袁基道别,广陵王踏上了回府的路。出发时还算和煦的天气,到晌午时却变了,秋雨沙沙地落下来,一阵风吹过,马车里多出了个天蛾。 他拧干湿透的衣袍,大喇喇地从铜炉上倒了杯热茶,右手则十分自觉地伸向点心碟子。 广陵王道:“你不是被派来‘暗中保护’吗?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天蛾边嚼边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哪儿,这个‘暗中’不要也罢。” 广陵王笑笑:“还以为你会在王母宫现身呢,执剑刺袁什么的。” 天蛾道:“我可没有收到这样的指令。” 傅融身上有秘密,使他既想取信于绣衣楼,又不得不防备绣衣楼。他的谨慎没有错,因为蛾部首座是一个无赖,只要给的够多,就能出卖一切。 “傅副官让我保护你,无论去到何处。如果离开广陵,我将脱离绣衣楼,成为你的护卫;如果回到广陵,那么一切照旧。” 广陵王半开玩笑道:“放心,我护卫的薪水虽然比不上蛾部,但是吃饭管饱。” 天蛾哼笑:“那我可得考虑考虑了。你知道的,我还挺抢手的。” 广陵王斜他一眼,托腮转向窗外。本也不指望天蛾有什么忠诚,所以现在这样就很好,还能为大家提供一层缓冲。 阿蝉策马来到车前,说道:“楼主,我来了。” 广陵王接过她手里的布包,打开,是《广陵夜阙*童年番外*蜀道仙铃》。 这卷的上市时间其实早于《袁氏有国香》,只是并未以广陵王惯用的暗语命名,看标题还透着股纯爱味,所以就被忽略了…… 今日购入,是因为刘辩送来的戒指上刻有“蜀道仙铃”一词。 他究竟想传达什么呢?广陵王摊开竹简: “世人皆道广陵王之风流,姣眉凤目,言笑晏晏,虽无董卓之势、吕布之勇,仍引无数佳人折腰。如此手段自有天资为故,却也不可否认某位红衣公子的功劳—— 『广陵王,不要离开我!』 『广陵王,你这里肿起来了,我来帮你……唔……』 『广陵王……你弄得我好舒服……』 『广陵王、广陵王……』 绯云压顶,檐下风铃不安地颤动起来,广陵王自凌乱的梦境挣脱,抬手,发现掌心躺着一束红蓼花。 听闻已故皇子辩最喜红蓼酒,虽不知传言真假,但也只能以此慰藉了。 他宿醉难消,因此再次合眼,希望继续方才的美梦。 正是半睡半醒之间,一只冰凉的手点在他眉心,使广陵王打了个寒颤。 『广陵王,我好想你……』 嘶哑模糊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仿佛披着人皮的野兽。广陵王却知道,这是刘辩在撒娇。 他总是说些让人困扰的话,『想你』、『爱你』、『永远在一起』什么的……是因为料到会有今天,所以害怕来不及说吗? 广陵王眼角洇湿。纵使他阅尽天下美人,刘辩始终是最难忘的那一个……” 什么东西?广陵王看了一小段,陷入了沉思。丝人心老师,你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一旁的天蛾犀利点评:“嚯,吃书。” 《广陵夜阙》本篇早就写明,广陵王的意难平是董卓。这是哪门子的野鸡番外? 广陵王疑惑地看了眼卷首的书名,不应该啊,丝人心可是很有职业cao守的,从来不写纯爱。 恰巧阿蝉掀帘上车,看见《蜀道仙铃》时,她“啊”了一声。 “楼主,这个作者……好像叫‘丝入心’……” “所以这是买到盗版了?”广陵王感到匪夷所思。 阿蝉道:“广陵城中只有这个版本,或许江东会有正版。” 广陵王捂住发痛的脑袋,说:“你去江东查探一下,如果找到正版,就买一卷回来。” “好。”阿蝉利落地离开了。 广陵王又瞥向天蛾:“你还在这干什么?去找护卫要一身干衣服。” “嘿嘿,还是楼主对我好。”天蛾笑嘻嘻溜了。 广陵王将目光落回书卷上。虽然文字不是丝人心写的,但是真的很有刘辩的风格。一个荒谬的想法逐渐成型:这书不会是丝人心拒绝乱编,刘辩自己找人写的吧? 她往后翻了翻,终于看到非纯爱内容: “『刘辩,不要走……』 广陵王的凄切地望着刘辩,水洗似的眼眸盛满了愁绪。 他抬起身子,面颊绯红地邀请道:『进来……刘辩,他们都满足不了我,只有你、只有你……』” 怎么说呢,是丝人心看到都会崩溃的程度。 广陵王麻木地读下去,发现这还是个超度冤魂的鬼故事。或许,人不可以,至少不应该……对着尸体下嘴啊! 雨天路滑,车架颠簸。晃动的不止是身体,还有灵魂。 广陵王脚步虚浮地下车,虽然看了一路闲书,脸色却比批改公文时还难看。她顶着这张死人脸和傅融对上,惊讶地发现,傅副官的气色也是不遑多让。 好在目光还是清明的。 “你……回来了。”傅副官又露出了飞云似的、亮晶晶的眼神。 广陵王有些心软,因此轻声道:“嗯,我回来了。你的脸色好差,没有休息好吗?” 傅融:“饭在在灶上温着,床也铺好了,你是想……” 他伸手来牵广陵王,皮质手套微微发热,仿佛裹着一团火。 广陵王讶然:“你发烧了?” 傅融道:“……是吗?” 广陵王连忙揽住副官的身体,对侍从道:“快去请医官!再来两个人把他扶去卧室!” 她叹了口气,又吩咐人去卸行李,这才跟上大部队。 飞云已经焦急地窜到榻上,窝在傅融身边。医官絮絮叨叨地说些“郁结于心”、“邪风入体”的话,广陵王摆摆手,让他不要顾忌扣扣搜搜的傅副官,走王府的账抓药。 傅融躺在床上瞪她,下一刻就被拨开额发。广陵王的掌心贴在他头上,似乎嫌抹额碍事,又麻溜地把带子解了。 做完这个,那手也没有回来的意思,反而接过医官开好的药方,要出门去了。 “等等……”傅融捉住广陵王的袍角,当着一屋子人的面,艰难道:“能不能,能不能……” 广陵王把方子递给女官,让侍从们退下了。空下来的手终于回到傅融身上,有些泛凉,他知道是自己体温太高的缘故。 “你能不能,不要离开?”被注视着,他终于有勇气说出这句话。 广陵王解了外衣上榻,将副官与小狗一同抱在怀里。 她说:“好,我不离开,陪着你。睡吧,药好了我叫你起来。”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结果等小鸦凌晨入府时,仍是在书房见的广陵王。 “盐场到手了。”她将账册呈上,“管事处置流民不力被免职,新一任是我们的人。” 广陵王大致翻了翻,发现和傅融报上来的并无区别。也是,以那个组织的野心,实在没必要觊觎盐场。只是对广陵王来说,唯有收回财权,才有重新执掌绣衣楼的可能。 嗯,虽然许昌依然没有同意任命她为绣衣校尉就是了。 不过毕竟乱世嘛,礼崩乐坏、礼崩乐坏…… 忙完正事,广陵王摸黑钻进被窝。此时已经天光熹微,飞云在原地睡得正香。傅融身上仍有些热,但精神是充足的,感觉她回来,还睁了下眼睛。 这回轮到广陵王被抱在怀里了。 “你去了好久,飞云都想去找你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