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是人非

    这个短信来的莫名其妙，也许是有人发错了吧，她无意间听见班上的一些同学分享和陌生人的聊天记录，尺度更大，他们说在网上乱聊很刺激，尽管发泄情绪就是了

    她删掉了这条消息

    柳园似乎又嗅到了那个黑色轿车里冰冷的味道，车内散发的那股味道令人作呕，顺带着mama幸福的脸都相当刺眼

    她和mama已经大半年没见过面了，外婆一直背着她和mama联系，丁点儿消息都没透露，她也从来不主动问起mama的生活

    时间长了，外婆的脸色却愈发好起来，“一切都好！一切都好了！园园啊，我们现在的日子不好过吗？”是啊，她不仅收到了手机，零花钱，新书包，新衣服，新鞋，手表，她也都有了

    日子真的好起来了，初三的时候外婆带着她搬离老家，租了一个新房子，干净整洁，柳园觉得自己身上的污糟也慢慢干净了

    没有赌博烂酒的爸爸，也没有一别就再没见过面的mama，他们连带着那间被泼了红油漆的房子一起，被抛弃在沾了灰的台阶角落

    上初中的这三年她不敢放松，这是唯一让mama能记挂她的事情，她求外婆告诉mama“我会一直考第一名的，别的我都不在乎”

    此时她正在办公室和几个老师商量上高中的事情

    班主任很满意自己的得意门生，柳园的认真她都看在眼里，“你的学习态度难能可贵，继续保持现在的状态就能上旗高，我和其她几个老师都相信你”

    “我要准备的东西还不足，最近总觉得时间不够用…”

    恰好上课铃响了，她一时被打岔，老师挥手招呼她回教室，“有什么问题下次再聊，对自己要求高不是坏事，你目前最主要的是把心态调整好就行”

    “好，打扰陈老师了，”她的确心态不好，更烦的是还没聊到重点就上课了，“嘿！”此时几个同学路过办公室冲她挤眼，好心提醒道:“别聊了，金老师马上就要到了”

    柳园立刻一惊，她听劝，冲出办公室伙同着她们一道挤进了教室，金老师后一秒跟着进来了，他身材消瘦得过了头，穿什么衣服都像挂在衣架上面一样平直，常带一副无边框眼镜，衬得他眼神很凶

    “快要上课了还挤成一团吵吵闹闹，一点规矩都没有，第一道铃声就是在提醒你们进教室了，初三的学生还要重新教你们这个吗？”

    金老师是初三才接手她在的这个班，大多学生对这个老师都有点怕

    他的课堂模式走的是一板一眼的严肃路线，班上总有几个活泼爱接话的，上了几次他的课就被狠狠收拾了，他也不提问，整节课一顺溜儿地讲就是了

    柳园唯一害怕的老师就是他，是真切的发自内心的害怕，特别是那双眼睛，她尝试过注视它们，只一秒就败下阵，她想不明白，我只是认真听讲而已，怎么会有一种被看穿的窘迫感

    她一时有些恍惚，异样的感觉由心底升起来，她确信在某个地方也见过类似的眼神

    “柳园你怎么了？”下课后同桌戳了她的本子

    “我怎么了？”她一脸疑惑

    “你别什么都憋着，我上课的时候不是笔掉你那边了吗？捡起来抬头就看见你的那脸，哎呦，吓我一跳”

    她的表情管理上线，恢复了镇静，“别说些听不懂的话，这可是金老师的课，谁不怕他？”手也不停，拿出下节课的书本摆在桌上

    “哼哼，你就装吧”

    柳园表面是不信的，她惯会安慰自己“怎么有这么巧的事情，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哪有人会被一双眼睛就吓得魂不守舍

    周五放学回家后她特意开窗通风透气，早在几年前她就改了站在窗台放松心情的习惯，她不想看到什么奇怪的人，无论是晚上还是白天

    拉开书桌抽屉，里面躺着她的秘密，作业放在一边，她此刻没心思写作业

    笔尖刚开了个头，门忽然被拉开，外婆忙急忙慌就来拉她“走！mama只能待一会儿，有什么话快跟她说”

    “什么？mama回来了？”柳园欣喜不已

    “楼下，别磨蹭了”

    下了楼她没见到人，又狂奔到小区外的马路上，柳园茫然原地转了一圈，有些惊讶地察觉到，mama的脸是什么样子的？她们差不多三年没见过了

    正呆愣着，“园园？”陌生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袁慧已经全然变了个模样，洋气漂亮，口音也变了，柳园注意到她以前叫自己小名的时候没有这么甜腻，嘴上的口红被她白皙的皮肤衬得猩红

    “园园，我是mama呀，”柳园被激起一阵鸡皮疙瘩，“不认识我了吗？”

    柳园企图在袁慧身上找到以前的样子，她失败了，却还是身体僵硬地上去抱住“我想你了”

    “我的乖女儿，mama也想你，”

    “mama没有一天不在想你”

    “mama实在抽不出时间找你”

    袁慧双手捧着柳园的脸仔仔细细地瞧，“我们园园还是这么漂亮，你太瘦了，要…”没来及多说几句话，“当当当”配合着振动的手机铃声在现下的氛围尤为突兀

    看mama的反应，柳园意识到这是手机铃声，这个声音像是有人把铁盆扣在头上，再狠命敲打的效果，怎么会有人把这个当做手机铃声

    袁慧瞬间就像被惊着的猫一样炸毛，她避开女儿惊愕的目光接通电话，样子恭敬得恨不得跪下来叩头谢恩

    “园园听话，我，mama有事要回去了，你一定要听外婆的话，”她边说边走向路边的一辆轿车，一路没有回头

    柳园看了下手表，她没想到和mama时隔这么久的重逢，加上说话的时间也不超过十分钟

    如果不是鼻尖还残留着香水的味道，她会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梦

    她还没能从梦里醒过来，跟个木桩似的杵在原地，直到肩膀被重重撞得侧过身去，半边身子都发麻了

    柳园错愕地转身，是一个穿着一身黑的男生，短短几秒，柳园的脑子已经自动把他那微笑的样子和在某一个时刻见到的脸重合了

    她承认，男孩子的脸和第一次见的时候一样好看，如果她肩膀不疼的话会更好看

    男生很高，这种压迫感柳园都要忘了，但是他分明在笑，“你应该还记得我吧，柳园”

    “我不认识你，马路这么宽，你是故意撞人吗”

    “你还挺有意思，不过认不认识不是你说了算，”男生笑得更开心了，“我发的消息，亏我等了这么久，怎么不回？”

    “我可没有收到什么消息，你故意撞人不道歉吗？”她快要压不住火了，语气也恶劣起来

    他收敛起笑容，“你们母女在撒谎这件事上原来是一脉相承，算了，”他伸出手，“你好，我是金与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