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3 回应召唤而来的是……？

    时间很快推移到上召唤课的那一天。

    莉莉还是没能在上课之前搞来任意一种储物道具。当然，这主要是因为她自那天见识到这类物品的价格之后就主动放弃了对于它们的求索。莉莉早就想开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总会有办法的。

    她还不知道自己能召唤出什么样的生物，不过车到山前必有路，如果是大型的魔兽，她可以尝试着向校方申请兽舍的使用权，或是暂时将它寄存到魔法生物公会里；如果是小型的魔兽就更好处理了，姑妈或许愿意帮忙照料……

    于是最终，她只拿了一根魔杖一个挎包就去上课了。

    这节课在室外上，这对于召唤课来说还是第一次。之前，他们只是在教室里学习一些基础的召唤理论知识，最多在老师的指导下试着召唤一些小型且无害的生物。在积累了一定的前期储备之后，召唤课的老师赫密兹先生认为教学可以推进到下一阶段了——让学生们独立地完成一次正式召唤。

    鉴于正式召唤的结果具有不确定性——尤其是对于低年级的学生们来说——因此，赫密兹先生把这次课堂安排在户外，就连他自己也说不好学生们究竟能召唤出什么东西出来。

    莉莉抵达召唤训练场的时候，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她的同学。他们三三两两地围在一处，意气风发地讨论自己对于召唤的期待，间杂着一些周游世界时的见闻和家中豢养的奇珍异兽。其中的几道声音几乎堪称骄横。莉莉静静地站在那里，任凭风把他们的交谈送到耳边，没有试图表达自己的想法。她并非没有憧憬，只是心中总有一些恐惧，害怕这句话说出口之后事情的走向会急转直下落入泥淖，又害怕一切尘埃落定之前过高的期待会让她变成一个笑话。这使得她对萝西都有所保留，当萝西询问她的时候，莉莉只说自己还没想好。

    “好吧，”萝西说，“我没什么太高的要求啦，只要长得别太难看性情别太糟糕就行……”话音刚落，她又赶紧补充了一句：“——当然，还是越漂亮越好。”

    召唤训练场的地面上有早就绘制好的魔法阵。

    考虑到这是他们的正式召唤初体验，赫密兹老师对他们比较宽容。不过很快，他的话锋一转：

    “你们之后要试着自己画召唤阵。”

    在第一个学生站上魔法阵之前，赫密兹向他们重申了在召唤过程中应当注意的一些事项。

    “正如我在之前几次课上说过的那样，”他温和地说：“正式召唤的结果受多方面因素的影响。它跟召唤人的性格、魔力值、召唤时的环境、想法以及信念息息相关。当然，有一些因素是我们无法把控也很难轻易改变的，所以，对你们而言，想法和信念非常重要。”

    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不过，这并不等同于‘祷告’或者‘许愿’——并不是说，你越想要什么就越可能得到什么。心愿或许能起到一点儿作用，但是微乎其微。这个过程可能更像是你们向它们释放某种信号——某种吸引力；然后，它们再从其中回应自己感兴趣的那一个。是的，对于低年级的学生来说，这项筛选更偏向于单向……”

    “同学们，我应当再次提醒你们，召唤术是一种充满未知的魔法，它的结果通常不那么肯定。只有那些经验丰富、魔力深厚的大魔法师才能精准地召唤出自己想要的生物——但事实是就连这部分在召唤学上造诣颇深的大魔法师也很难做到百分之百成功。”

    “也就是说……”最后，赫密兹老师向他们微微笑道：“亲爱的同学们，哪怕结果不尽如意，也不要太放在心上。”

    终于，这节课正式地开始了。

    召唤的顺序是按照学号排的，莉莉在十分靠后的位置。与她相反，霍克曼就排在第一或者第二个，萝西也排在中间靠前。

    很快，老师叫到了霍克曼的名字。

    霍克曼在万众瞩目的视线中从容地走上前。他的心态大约是真的很轻松，那张面孔不因忐忑而紧绷，也不因过度的克制显得面无表情。一丝很轻却无可忽略的笑浮在他略微上勾的嘴角上，莉莉能从中窥出他胸有成竹的信心。

    当然，召唤的结果也确实对得起他表现出来的这副模样。

    回应其召唤而来的是一只威风凛凛的狮身鹰首兽。

    查尔斯·霍克曼成功地与它缔结了契约。

    这只禽兽似乎有种同主人如出一辙的高傲。它看上去冷淡、桀骜，翅膀翻折收在身体两侧，转动着属于禽类的脑袋不疾不徐地打量着在场的所有人。

    莉莉在心里想：老师说得确实是对的。

    这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她没有注意到，在扫视至她时，那只狮鹫锐利的目光在她身上驻足了片刻。

    身边站立的同学们一个接一个地上去，召唤出了形形色色的——莉莉只能宽泛地称它们为生命体。因为除了像独角兽、鹿角兔这类可以被明确定义为动物的召唤兽之外，还有像炎怪、拟态宁芙这样纯粹由元素构成的生命。

    萝西召唤出来的生物则是一只体型小巧的棕精灵，既非猛禽野兽也非元素生命。它穿着一身褴褛的棕色破衣裳，头发长长的，好像比较羞涩或者胆小，被召唤出来之后就用小小的手抓着萝西的裙摆藏匿在她身后，小心地从后面露出半张脸来偷偷觑着莉莉。坦白地讲，它来自一个长相不大符合人类审美的种族，萝西却很满意：“我知道它们是很友善的小精灵！哈哈，或许我可以期待它在夜间帮我整理衣柜了……”

    莉莉也跟着笑了笑，说了一句俏皮话：“那你的女仆可要失业了。”

    但实际上莉莉此刻非常焦虑。她的心情犹如一团乱麻。

    时间每流逝一秒莉莉就越紧张一分。

    她只是竭力把它掩藏在笑容之下。

    萝西不满地嘟起了嘴巴，佯装生气：“喂，这种事情我大多数时间可都是亲力亲为的！”

    当排在莉莉之前的最后一个同学站上召唤阵的时候，她的心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

    几分钟过后，完成了召唤的他走了下来。

    老师终于念到了她的名字：“莉莉，轮到你了。”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前面去。

    这节课的站位是这样的：进行召唤的人站在最中间的魔法阵上，其他人远远地站成一个圈把召唤者围在中间。此刻当然也不例外。

    不太幸运地，霍克曼好死不死地在她正对面站着，应该能一览无余地将她全程的表情纳入眼底。

    不过莉莉已经紧张得无暇顾及这种旁枝末节的琐事了。

    她站在召唤阵中央，低声背出冗长的咒语。

    在清晰流利的吟咏声中，风渐渐地起来了，拂动着这个女孩的衣袂和发尾。

    一个荧着酒红色微光的魔法阵逐渐在她前方的空中成型。

    最开始，这个魔法阵散发出来的光微弱得可怜；随着咒语不断被补全，它愈发地明亮起来；而在召唤咒的末尾，光芒总算达到了寻常的水平。

    莉莉并没有目睹空中这个魔法阵发生的一系列变化。

    她闭着眼，拼命地在脑子里回忆她在课本上曾经见过的那些神奇生物（当然是气派又威风的那一类，长得又丑又吓人的早已被她摒除出脑海），并重新捡拾起童年阅读绘本故事时生出的憧憬。即便老师已经提醒过他们“这并不等同于祷告或许愿”，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在心中默默念着：“请给我一只小龙或者精灵……请给我一只小龙或者精灵……”

    在睁眼的刹那，莉莉还在想如果真的召唤出一条龙的话可以让它和洛克做个伴。

    可上帝没有允许这个美梦做得太久。

    从酒红色魔法阵中冒出来的首先是一个尾巴尖。

    莉莉自睁开眼睛后就一直屏气凝神地盯着空中的召唤阵，因此并没有错过这一幕。

    看到这个尾巴尖之后，她的心已经凉了一半。

    ——好了，可以排除精灵了。

    因为精灵一般不长尾巴。

    同样地，龙也可以被排除了。

    因为龙的尾巴一般不长这样。

    ——毛茸茸的，短而粗，还带着黑灰相间的环纹。

    莉莉已经预料到自己即将沦为这节课上的笑柄了。

    尽管这种动物在帝国境内没有分布，但她曾在百科全书上见过它的图鉴，因此可以分辨出这是什么生物。

    它的吻尖尖的、短短的，脸盘子很宽；眉毛和口鼻附近是白色的，眼睛周围却是黑的，整体呈黑褐色，头和身体的大小完全不成比例。看上去跟普通的动物没什么两样，非要找出一个区别来的话，可能就是它的背部生着一对小得让人怀疑是不是退化了的蝙蝠翅膀。

    莉莉木木地看着这只体型肥胖的浣熊完全脱离魔法阵。往下掉的时候，它的四只爪子还在空中胡乱地抓。很显然，那对翅膀确实不怎么管用，扑扇了好几下也没能令它飞起来，甚至丝毫没有减缓这股下坠的趋势。

    在它狠狠摔到地面上之前，莉莉还是眼疾手快并慈悲地召来风托举住了它。

    同一时间，她听到了四周再也压抑不住、爆发出来的哄笑声。

    呵呵……完全不出所料呢……

    莉莉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灰溜溜地走回人群中的。

    她从课上一直消沉到课下。

    自己的失败已经足够可怕，只有自己失败便更令人揪心。

    莉莉有点阴暗地想，只要有一个同学陪她一起出丑此刻她都会觉得好过一点。

    非常可惜的是，同班同学们的成功称得上是纷至沓来……

    他们召唤出来的生物不说有多么强大或是美丽，至少是不丢人现眼、可以令他们维持体面的。

    反观自己……

    莉莉郁闷地叹了一口气。

    她将自己的挎包变化成一个大小合适的笼子，把身材肥硕的浣熊塞了进去。老实讲，要完成这个动作都费了她好一番气力，因为这个胖子十分多动，力气也大，想让它安静片刻难于登天。莉莉不得已对它施了一个定身魔法才成功地将它关进笼子里。单手拎着它走了两步之后，她又停下来把它缩成幼猫大小。

    ——这家伙实在是太沉了。

    萝西试图安慰她：“没事啦，你也不要太在意。赫密兹先生不都说吗，召唤的结果不总是令人称心如意的，我观察了一下他们的表情，感觉有好多人都不太满意……”

    莉莉萎靡不振：“那也不至于像我一样成功娱乐所有人……可想而知在未来一段时间我将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笑料……”

    “他们笑也不一定就是出自恶意的嘛，”萝西说，“可能单纯觉得很有趣，情不自禁就被逗乐了。我没听到有谁在下面挖苦你，”她抬起头来想了想，“——甚至是查尔斯·霍克曼。没想到吧？我看他还笑了呢。”

    莉莉郁郁道：“这确实是一个嘲笑我的绝佳时机……”

    “不不不，”萝西连忙否认，“不是嘲笑。”

    她举起一只手来，有几分郑重地说：“我发誓，我打包票好吧，他那个笑绝对不含任何嘲讽的意味。你放心，这个我还是看得出来的。事实上，”她斟酌着用词，迟疑道：“我反倒觉得……呃，我是说或许……”

    “——他是觉得很可爱才笑的。”

    莉莉吃惊地张大嘴巴。

    她觉得萝西可能是疯了。

    她先是把手探到萝西额头上，再拿回来摸了摸自己的前额比较温度：“你是发烧了吗？这个召唤魔法是不是有什么副作用？怎么感觉你在胡言乱语？”

    萝西再三强调道：“我没有！他也肯定不是在笑话你！”

    她又想到了什么：“说起来，上次他从暗语森林出来以后表情也很平和。我之前就觉得奇怪了，他是怎么能容许你走在他前面看上去还不甚在意的……说实话我都怀疑你们是不是已经解开矛盾了，但是看你那天那个样子又觉得不大像。”

    “所以……”她狐疑地睇着莉莉，反守为攻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莉莉发现萝西在人际交往这方面真的相当敏锐。

    她赶紧打了个哈哈扯开话题：“哈哈没有啊——说起来我这只浣熊到底属于什么物种啊，怎么还带翅膀的？”

    ……

    莉莉带着缩小后的笼子在宿舍门口跟萝西分别。

    萝西进门之际还冲她挤了挤眼睛：“别难过啦，至少这家伙长得还挺可爱的。”

    莉莉笑了笑。待萝西进门以后，她拍拍手中的笼子，小声说：“听见没？她还愿意夸你可爱呢。”

    浣熊对赞美无动于衷，趴在笼子里一动不动。

    没关系。

    反正莉莉也没想和它交流。

    她单手掏出晶片开了门，再转身把门阖上。

    变故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发生的。

    毫无预兆地，也根本来不及反应，身后突然覆上来一具明显高大很多的躯体，将她狠狠地压在门板上。

    手中拎着的笼子被挤落在地，莉莉听到了它结结实实砸到地上发出的声响。这只多动却沉默的浣熊受了惊，终于啊嗷啊嗷地叫唤起来。

    下一秒，扰人的动静戛然而止。

    ——浣熊的叫声突兀地消失了。

    莉莉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很快，大脑飞速地运转。

    她的晶片还在，没有被窃取，不然她也进不了门。

    进宿舍楼的时候也一切正常。管理员倚在摇椅上织毛衣，猫蜷作一团卧在她膝上打盹儿。安静、祥和，没有谁跳出来提醒她们有人恶意闯入、阻拦她们继续向前。

    那么，到底是谁呢？

    身形颀长、能够在不知不觉间潜入女生宿舍……

    最重要的是，还偏偏来到她的房间——要知道，整个学校里怕是没有比她更穷的学生了。

    其实现在这些线索还不足以断定这个闯入者的身份。

    可莉莉心中那种预感却愈发地强烈，这最终促使她念出那个确实陌生了一些的名字：

    “……瑟奇加？”

    莉莉的背脊感受到贴合上来的胸腔的震动——身后的这个男人笑了。

    紧接着，头顶上传来一道冰冷、嘶哑又阴郁的声音：“真难得呀——你居然还没把我忘了。”

    在这种关头，莉莉分神想了一个非常无厘头的问题：

    也不知道他的嗓音跟他的jingye相比哪个给人的感觉更凉一点。

    ——

    待会儿再细化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