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她一直以為自己藏的很好

    今晚最後一台司法相驗（註一），葉語安機械性的核對了死者資料，便開始了重複無數次的屍檢流程，解剖室外有淅瀝瀝的雨聲，解剖室內除了葉語安翻動屍身的聲音外，便只有家屬安靜的抽泣聲。

    死者很年輕，生命永恆的定格在了十七歲，年輕的臉龐上並沒有可怖的神情，但纖細的頸項上橫亙著巨大的手掌印，是很明顯的致死原因，葉語安細細地檢查了頸部，兇手的力氣很大，在掐喉的過程中，除了使氣管變形，還導致了死者頸椎錯位。

    用剪刀剪開死者身上的碎花連衣裙，上半身的內衣有點歪斜，並沒有完整的包覆rufang，下半身的內褲從底部被撕成兩半掛在膝窩，大腿內外側都有瘀血、指印和被指甲划傷的痕跡，外陰腫脹，大小陰唇血腫，並在與會陰連接處有撕裂傷，凝固的血塊掛在上頭，還有明顯的乾涸精斑，這些都是刑事跡證，葉語安必須一一拍照，並採集這些跡證送交化驗單位。

    此時解剖室外的雨勢開始增強，強烈的閃光後，轟隆的雷鳴響起，葉語安持著取證棉棒的手停在半空之中，那個潮濕的夏季房間剎那兼包圍了她。

    散落的參考書，滾動的圓珠筆，被扔在床角的制服上衣，男人抓著她rufang的手，撞擊她臀腿的動作，伴隨單人床嘎嘎作響的聲音，一瞬，她和眼前的少女重疊在包圍著她的幻境裡頭。

    此時，一隻不屬於幻境裡那有著粗圓指尖的手出現在她眼前，切開了陳舊記憶的幻象，在葉語安眼前搖晃了幾下。

    包圍葉語安的那個房間，被這搖晃的手給揮散，葉語安倒吸了口氣，一個抬眼，對上了一雙淺茶色的眼睛，那雙眼裡有好奇和疑惑，微挑的劍眉帶著幾絲詢問的意味。

    解剖室的常客紀鵬檢察官趕緊伸手拉了拉那雙眼睛的主人，對葉語安露出了個隔著口罩都能感受到的抱歉微笑，解釋道：「偵查隊新來的」，然後側頭對被他拉住的男人小聲地說：「剛剛說了，她有時候會很專注，專注到發呆，不要打擾她」，而那男人只是不置可否地又再看了葉語安一眼，薄唇欲言又止的蠕動了下，終究什麼也沒說，默默地退了一步，撤回眼神，解剖室登時回復了安靜。

    葉語安是錯愕的，她一直以為自己藏的很好，但紀鵬的話，還有那個新來的偵查隊員的行為舉止，都在告訴她，當她陷入被回憶淹沒的出神時刻時，其實旁人都是知道的。

    艱難的吞了下口水，葉語安側眼看向站在另一側的家屬，中年女子似乎並沒有注意到在場其他三人片刻前的異樣，她只是啜泣著，用含淚的眼看著屍檢台上的少女，視線未曾從那已經不會再睜眼的臉上移開。

    註一    司法相驗是指人民有非病死或可疑非病死的情形，由檢察官、檢察事務官或司法警察官會同法醫或檢驗員檢視屍體，確認有沒有可能涉及刑事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