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情的讲究

    说到西门庆，他打点好了衣帽，手里拿着金边华丽的扇子，大摇大摆地走向紫石街。来到王婆的门前，他咳嗽了一声，说道：“王婆，这些日子好久没见到你真人了？”

    王婆看了看，应道：“来了来了，谁啊？”

    西门庆说：“王干娘，是我。”

    王婆笑着出来看了看，说道：“原来是大官人啊！你来得正好，快请进屋。”

    西门庆来见王婆，是冲着王婆说的那笔好买卖。刚才一见了帘下女子，一心只想与她再见一面，哪里还顾及其他女人？

    他扼腕叹息道：“干娘，你可知道三寸丁谷树皮的武大郎有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吗？今天我路过他家，正好看见他要打老婆。你说说，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呢？“

    王婆说：“大官人，这女人是个没福气的。她的小名叫金莲，姓潘，是南门外潘裁缝的女儿，曾在张大户家学习弹唱。后来因为大户年老，被送出来。武大郎一分钱都没花，白白把她娶回家里。武大郎哪里懂什么风月，只是让她日日cao持家务，虚度青春。不瞒你说，真是暴殄天珍。她本该是个千娇百媚的才女，识文断字，擅长弹唱，精通针线，熟悉百家歌曲，懂得双陆象棋，无所不晓。偏偏落到这般境地。”

    西门庆顺势说道：“干娘，如果你能牵线让我和她见一面，给我一个机会帮她一帮，做点好事，不是给我们两个都积德吗？”

    王婆笑骂道：“你这混账思路！我是疼她疼得紧呢，这女子平时不轻易外出，我经常过去与她闲聊。她有事也会来请我帮忙，她也叫我做她的干娘。”

    西门庆一见有戏，喜上眉梢，道：“就知道干娘是最疼小辈的。”他忽然想起王婆喊他来店里是介绍买卖的，问道：”干娘让我带点诚意的那位可就是她？“

    王婆两手一拍，道：”要不说你们两个天造地设的一对呢？我还没给你们两个介绍，你们就先来了个蓦然回首，又是望眼欲穿，思念断肠的。“

    西门庆有点后悔刚才没英雄救美，甚至连稍微解围的表面功夫都没做。对得不到的女人大献殷勤，是蠢男人才做的事。

    偷情有几处讲究。

    一是”偷“字，须是先偷取苍天之灵气化成的美人，再偷蕴大地之奇峻产出的幽室。偷了别人的宝贝亵玩征服一番，如果还能偷来对方的半分情意，更是美妙绝伦，像是古往今来天下无双的佳偶一般。

    二是”情”字，须是你情我愿。婚姻是一生的包容和糊涂，偷情讲究的是一个时辰的完全占有。古往今来，婚姻大多是包办的，本质并不是一男一女两个人爱情的结果，而是两个家庭男主人媾和的交易。偷情是独属于两个人的，情欲都从皮肤里要漫出来了，没有闲工夫再管别人的面子。

    与其说偷情是做买卖，不如说爱情在成为爱情的一路上，都是不停地叫卖、妥协和成交。

    西门庆不仅在偷情的市场上本钱很足，还深谙偷情的诡术。对他来说，和潘金莲偷情实在是太没有道德包袱了。废物的丈夫，残破的家境，压抑的风月性情，相比较起来，他和潘金莲简直是英雄配美人，心有灵犀一点通。

    王婆道：“只是见面，我倒是能帮的到大官人。我知道你素来看不上那些强迫女人的事的，老身就愿意和大官人这样怜香惜玉的做买卖。”

    她话锋一转，说道：“不过她是个眼光高的，想要的是长久的买卖。要五样东西齐全，才能成功。”

    西门庆自诩风流，好奇问道：“要哪五样东西？”

    王婆接着说：“第一要有像潘安一样的相貌，第二要有像驴那样大的‘货’，第三要有像邓通一样有钱，第四要年轻稚嫩，软弱得像棉花一样能忍耐，第五要有大把大把的空闲时间。这五个条件，称之为‘潘驴邓小闲’。只有这五个条件您都齐全，才能成功。”

    西门庆哈哈大笑，说：“实话告诉你，这五个条件我都有。第一，虽然我的相貌不及潘安，但也过得去。第二，从小我就在女人堆里扎，勾栏里游，也养得好大的‘货’。第三，我家里虽然没邓通那么有钱，但也算过得去。第四，我最能忍耐，别人打我四百下，我也不还手。第五，我最有多余的空闲时间，否则怎么会对女人这么勤快。干娘，你只管办事，事成之后我会奉上十两银子给您。”

    王婆笑道：“一定给你好好办，这下我的棺材本有了，多亏大官人您。不过，大官人，你说这五个条件都齐全，我知道还有一件事会成为问题，也很难解决。”

    西门庆问道：“说说看，什么一件事成为问题？”

    王婆说：“大官人，不要怪我直言，真要偷情成功，十分之中有使钱能解决的只占了九分九厘，还有一厘的地方是无法解决的。她虽与我抱怨生活，听我谈起你时也默不作声。但老身惭愧，我看她却有几分看不透。如果是一般妇人，我现在就可以同你打包票，只是她的态度晦暗不明，还需要大官人多拿些诚意试探试探。”

    西门庆一听，表态道：“干娘，我懂得的，你只管去请她来。十两银子之外我还有茶园、田地，只管叫玳安拿些好茶好米送到你店里卖不难。”

    王婆满面堆笑，道：“武大这两天总是早出晚归。如果大官人想要办成这事，就准备一匹蓝绸、一匹白绸、一匹白绢，再加上十两好绵，都交给我。我会去问她借日历，亲自找个吉日，请个裁缝来做衣服。“

    她喝口茶，润了润喉，接着说：”如果她见我这样说，选择了吉日，却不肯给我衣服做，那这事就无望了；如果她见面欢天喜地说‘我来为你做’，而不让我找裁缝，这就有了一些希望。我再请她来亲自缝，这希望就更大了。如果她来缝衣时，中途说不方便在这里做，非要带回家里做，那这事就无望了；如果她一言不发，吃完饭后愿意在这里做，那希望就达到三分了。在这过程中，你最好不要来，直到第三天，你整整齐齐地打扮，以咳嗽为借口，在门前喊道：‘怎么这几天没见到王婆？我来买盏茶喝。’我就会出来请你进房间喝茶。如果她见到你就起身走了，那我也没办法，这事就作罢。如果她见到你却不动身，希望就有四分了。坐下后，我会对她说：‘这位就是给我提供衣料的官人，多亏了他。’我会大大夸奖你。如果她不愿意接这单生意，这事就无望了；如果她答应并愿意同你说话，那希望就有五分了。我会说：‘真是难为这位娘子和我一同完成这件事，多亏了你两个施主，一个出钱，一个出力。’然后你拿出银子，请我帮你买。如果她就此起身离开，我也无法挽留，这事就作罢了。如果她不动身，那就意味着事情容易成功，希望就有六分了。”

    西门庆津津有味地听着，拍手叫绝：“干娘好本事！接着说，接着说。”

    王婆不慌不忙地说：“我到时候会拿出银子，准备离开时对她说：‘辛苦了，娘子，招待官人坐一坐。’如果她起身离开，我也不会阻拦她，这事就算失败了。如果她不动身，那就好了，这光就有七分了。等我把购物提到桌子上，就说：‘娘子，收拾一下，喝杯酒吧，这位官人请客。难得他大方。’如果她不同桌吃，走了，那就作罢了。如果她不起身，事情就更好了，这光就有八分了。等她喝得酒浓时，正说得入神，我就推说没酒了，再请她帮我买，我拿银子，还让她帮我买些果子搭配酒。我拉上门，把你们两个关在屋里。如果她焦急地跑了回家，那这事就作罢了；如果她由我拉上门，不急躁，这光就有九分了，只差一分。只是这一分却是难的。”

    说罢，她又拿起茶杯润了润喉，西门庆道：“哎，干娘，连天叫卖你这嗓子是容易出问题，我过几日找个大夫来给你瞧瞧。”

    王婆道：“没什么事，冬天里干燥，嗓子有点发痒，不碍事。且听我继续说。大官人你在屋里，说几句甜言蜜语进去，但千万别着急，也不要乱动手动脚影响计划，那时我也管不了你了。你可以先在桌子上扫下筷子，假装要拾，然后伸手捏一下她的脚。如果她生气了，我会立刻出手相救，这事就失败了，再也难以实现。如果她没有反应，那这事就十分完美了。这十分完美，你打算如何感谢我呢？”

    西门庆听了喜笑颜开地说：“这计策确实高明，你放心，十两银子，还有我家里的好货我一样也不会少。”

    王婆满意地笑了笑，说：“既然如此，大官人就请回去吧。等过几日，你再来找我，不要引人注意。到时候我们再详细商量细节。”

    西门庆起身推手告别，想着潘金莲曼妙的娇容，心痒难耐，离开了王婆的店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