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秋雨

    南方常常是连绵不断的细雨，从楼上看，一个个撑开的伞面让阴沉的天地瞬间变成了长满了移动的彩色蘑菇的森林。戚娇妆撑着一把红伞穿梭在人群之间，冷秋，外套一件黑色羊绒掐腰大衣，红色针织连衣裙将她的身材包裹得很好。脚底下踩的高跟鞋让她看上去高挑纤细，偶尔有倾斜的雨丝飘到额发上，也只是衬得女人的红唇更加娇艳欲滴。哪怕是在工作日，她也随时做好了去参加一场宴会的准备，并不是每个服装设计师都乐于每天这样装扮，但戚娇妆是个绝对不会为“普通”所低头的女人。

    冷空气顺着她的腿肚往上爬，让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她不悦地抿了抿唇，鞋尖开始有规律地点地，终于，在手表上的分针从“6”跳到“7”的时候，汽车缓缓停在她面前结束了这场等待。

    青年俯身打开一把大黑伞，蓝色的眸子在阴沉的天气下像大雨下涌动的海水，他弯腰，手掌虚搭在她头上为她掩去那些斜飞的雨水，在她开口之前，唐暃率先往她手里塞了一杯热拿铁，又用干棉巾把她微湿的发尾擦干，一番动作下来总算是堵住了她的话头：“对不起啦jiejie，你知道的，这个天气哪怕是提前一个小时出门还是会堵车，为了把你的爱车开过来，我可是提前两小时出门，整整在路上堵了一个半小时。”

    “今天你迟到了十分钟。”戚娇妆晃晃手机。

    “那怎么办呢？”唐暃笑眯眯地撑头看着她，话说得暧昧，“只要是jiejie提出来的请求我都会满足的。”

    “帮我个忙，这周六应付一下我家里人。”戚娇妆在手机上发了一张表格给他，“不管你平时有没有关注，今晚把我的喜好记下来，把你的喜好也放到这张表格里，周六当我的一天男友吧。”

    “本来我的时间就是被jiejie买走的。”他发动汽车，“再说了，你的喜好我都了解得很清楚。不过——jiejie真的觉得，你的父母会真的像面试官一样问些无关经要的喜好吗？”

    唐暃的声音带着青年人的沙哑，就像是感冒后的鼻音一样，他话尾的语调常常是上扬的，但他和戚娇妆说话却爱刻意将语调放缓，听上去总像情人温存时在耳畔吐露呢喃的爱语。

    “不然呢？装总得装的像。”

    “jiejie，我的意思是……相处关系。一男一女走在一起，有的像情侣，有的像陌生人，有的像合作伙伴。演的不像不一定会被戳破，但是万一岳父岳母要是觉得我和jiejie看上去不般配，我可是会很伤心的。更何况他们大概是想要你结婚。”

    相处关系……戚娇妆很难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如果要找一个合适的词，大概是炮友最合适。

    起初她是想要包养他，她家里不缺钱，自己更是轻奢品牌的服装设计师，青年在床上确实很合她心意，她没什么老牛吃嫩草的自觉，知道对方是成年人后，大九岁在她眼里也就是个年龄概念，毕竟哪怕快要奔三，戚娇妆身边也根本不缺狂蜂乱蝶。

    只是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发现唐暃正在研发一款解谜游戏，他才刚刚大一，身边和他一起做游戏的朋友也只是一群愣头青，可就游戏内容来说，不管是剧情还是解谜风格都独具特色，大学课业紧，虽然只做了个开头，但是据他们讲述后续的剧情，润色后完全可以作为独立单机游戏作品进行售卖，单纯做个床伴实在可惜。

    于是拿出自己的一些积蓄入股，现在是游戏工作室的投资人，算是互惠共赢的关系。

    “结婚？”戚娇妆过了很久才咀嚼着这个词反问。

    “嗯哼，都着急催着找男友了，难道不是想要jiejie快点结婚吗？”唐暃打着方向盘，眼睛看着前方不停滑动的雨刮器，下雨天轮胎容易打滑，所以他开得极慢。

    “你想要结婚吗？”

    青年人声音里带了几分无奈：“就算是jiejie想和我结婚的话，我也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呢，jiejie别太着急啦……”

    “别插科打诨了。有实验研究表明，结了婚的女人容易向家庭让步自我，然后让事业一步步走向灭亡。”戚娇妆将垂下的鬓发撩到耳后，手机屏幕里是助理回复她的已经将布料送到她家的信息。

    唐暃轻笑了一声：“这是哪来的实验研究？有多少样本？”

    戚娇妆道：“职场就是个大实验室。数据来源于我身边百分之九十的已婚女性，比如公司已经辞职的Lucy、CoCo、Candy、Andy……大部分想要再往上一个职衔的基本上都把结婚这件事抛之脑后了，至少我们公司是这样，Bonnie倒是做到总监，不过她的合作伙伴是位家庭煮夫。”

    她话里蕴含着“你要愿意为我回归家庭，那我们结婚也没关系”的意思，但很显然，唐暃直接把她的意思过滤掉了。

    “那我就当jiejie是为了等我才不结婚的吧。”他牛头不对马嘴的回了一句，把车开进小区车库后钥匙还给女人，“明天我会当好一个合格的男友的，宿舍还有两个小时熄灯，我要回去了。”

    戚娇妆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她的指甲前几天才做了贴片，此时美甲上暗红的水钻在车内昏黄顶光下化成黑色：“你不是说路上堵得慌么，现在还没过高峰期呢，给我当模特吧。”

    唐暃一直知道戚娇妆有很多前任炮友——她男女不忌，招惹的几个玩咖也就算了，有些自认深情的，自他认识她以来就有好几个前来纠缠，只不过她对这种关系处理得很清，当断则断，一般情况下一段时间内她只会有一个炮友，或者说的好听点，他们都可以称之为戚娇妆的情人，唐暃能和戚娇妆维持一段长时间的关系，一个是因为戚娇妆的钱还绑在他手里，另外一个就是因为他是戚娇妆最合格的模特。

    说是合格的模特也不过是因为戚娇妆从来不愿意承认他是她的“缪斯”。

    到了家以后，戚娇妆立马洗了个澡，换上了丝绸睡裙，等他洗完出来后，戚娇妆已经拆开快送包裹在抚摸面料了，本期的面料采用的是桑蚕丝，光泽感极好，但驾驭这种舒适度高的柔软面料需要在版型上大费一番功夫。

    刚吹干头发的青年看上去就像面料一样柔软，开着空调地暖的房间里，他赤着脚踩在毛绒地毯上，外面只敞开扣子披了件白衬衫，戚娇妆将还未剪裁的布料披挂在他身上，银色的锻布很称他的发色和瞳色，脑中预想的需要加褶的地方先用别针固定住。

    笔记本电脑里打开已经找好的纹饰图片，不断地在纸上写写画画。

    戚娇妆并不近视，只有接触电脑的时候会戴蓝光眼镜，早上卷好束好的头发在洗完澡之后乖顺地披在肩上，配上金丝边的眼镜也颇有几分文艺工作者的感觉。她像君王逡巡她的领土一样，用目光扫过唐暃的身体，铅笔在唇边停了很久，她点了点下颌道：“换一个动作，试试把手插在腰间？”

    “感觉还是不太对，抬起手，抓住你旁边的那块布，点在嘴边试试？”

    “转个身。”

    唐暃当个合格的人偶，按照她的指令一一动作，三个小时后，戚娇妆长舒一口气，放下笔，纸页上是最初定好的三个版式，后面还要确定具体纹饰，但对于她来说，能在今天定好版式已经是一个大突破。

    她走上前去把别针取下来，穿高跟鞋时她看上去总是气势很强，鞋跟哒哒地踩在地板上压迫感很强，也惯爱用红唇和上扬的眼线将自己化成细挑的狐狸眼，但摘了假睫毛，卸掉唇妆后的脸却是一双杏眼。

    她是个很有性魅力的女人，更懂得怎样的姿态可以自然地勾起别人的性欲。睡裙很宽松，里面没穿内衣，透过深v领的睡裙甚至能看到两点朱红。

    一米八的个子，唐暃比她高上许多，在她为唐暃披上布料时，她常常需要踮脚，或是唐暃弯腰来配合她，在最后一根别针要被放入针盒时，唐暃低头，轻吻着她的额头，在戚娇妆抬头蹙眉看他时，他将垂下的布料挽在臂间，又是几个吻落下，从她的额头到鼻尖，再到下颌和锁骨。

    “给jiejie当这么久的模特应该已经能抵消迟到十分钟了？”他道，修长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唇“一日男友要别的来换，jiejie也稍微给我些报酬吧？”

    戚娇妆一挑眉，刚刚勾画服装那一霎那的柔软在这样的表情下一扫而空，她勾了勾唇，伸出舌尖在他的下唇上轻轻点了一下：“今天太晚了。明天回来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温存。”

    地上的衬衫被青年捡起，扣到第一颗扣子的时候戚娇妆就重新脱掉了他的衬衫，转而从衣柜里拿出件男式睡衣：“既然是男友的话，今天就开始适应身份了，明天的衬衣我给你准备，不要穿的太学生气。”

    唐暃露出委屈的表情：“jiejie的家里怎么会有男式睡衣？”

    “新的，刚让阿姨洗过。”

    “jiejie经常为男人买衣服？”

    “送礼物确实不少，但是买衣服是第一次。你也是第一个来我家的男人、我的第一个模特。这样说满意了吗？”说罢，她伸手抚摸着青年脖颈处的肌肤。她欣赏一切美的事物，美人自然也是其中一项，更别提在这个美貌红利的时代下，很难有人说自己不是颜控。

    唐暃嘴角带上一抹得意的笑，他总是在她面前表现出容易拈酸吃醋的一面，不过戚娇妆心里也清楚，他能那么快就接受自己的性爱请求，恐怕也不是什么纯情小狗之类的，不过唐暃年轻帅气，露出这样的表情着实好看，她乐于享受，便也从来不戳破。

    她伸手勾住唐暃的脖子，鼻尖全是自家沐浴露的香味，很舒服的白麝香，她在唐暃脖颈上留下一个牙印，像是为了发泄欲望一类的，但是没咬出痕迹，大概几分钟后就会消，这也是她和唐暃做的约定，不让互相的关系影响生活。唐暃刚上大学，大学老师自然不会管你谈恋爱之类的，但是这样张扬不免落人口舌。

    咬完后她磨了磨牙根，低头在自己的外套里翻找着，五分钟后却只有“咦”的一声。

    “jiejie是在找这个吗？”唐暃晃了晃手中的金属烟盒，里面是几根香烟。

    “把它还给我。”戚娇妆揉了揉太阳xue。

    “没有烟就睡不着的话不如我来抱着jiejie？”青年人歪头，眼底满是关怀之色。

    戚娇妆把刚从柜子里掏出来的打火机扔到一边，百无聊赖地把自己砸进床里，唐暃关了地暖，打开加湿器，戚娇妆便翻过身来睁眼看着他，良久后倚在他的胸前，环住他的腰肢，唐暃最后在她耳垂上落下一吻。两人这样也倒像真情侣。

    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戚娇妆合眼，半梦半醒之间想起她和唐暃的初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