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漫长的一天（下）
杀戮送来一枚死亡之种，一朵血色玫瑰至胸口绽放。 有人倒下，有人离去，更多的人死去。 疯狂，愤怒，背叛……在人类战争诞生的工业产物面前，一切都变得微不足道。 口中无法抑制地溢出鲜血，心脏跳动滑向永久静止，冰冷逐渐取代痛苦，大脑开始宣读死亡的临终祷告。 “撑住！孩子！” 视野里出现了一张老人的脸，乔纳森微微抬起头想要辨清对方长相，仅是这一个动作就让血液加速流失。 “不想死别乱动！”怀恩斯顿扯出棉布堵住伤口，绷带快速沿着胸口缠上几圈，“听着孩子！坚持住！千万别睡过去！想想你的父母！朋友，管他什么之类的！总之别他妈给老子死了！” 怀恩斯顿清楚，这只能暂时止住血液不再快速流失，想要乔纳森活下来必须去医院。 幸运的是，就在山下，停着他们的雪地摩托，只要开足马力，绝对能让乔纳森坚持到去医院，但不幸的是，在此之前，他们需要突破这些愤怒的因纽特人们的包围。 在此之前，就在他们与因纽特人打的不可开交时，那个本该由乔纳森解决的因纽特人，出现他们的交战范围内，而在短暂的停火后，那些因纽特人焦急地离去，足以佐证乔纳森那边出问题了。 果然，当怀恩斯顿和莱斯特抢先到达祭台时，面对的便是满地的尸体。 而莱斯特此行的目标——邓肯·杰弗瑞——死法最为惨烈。眉心的血洞，后脑溅射状的红白碎rou，以及嵌进冰制祭台的子弹，都清楚的告知了他的死法——被人顶着眉心一枪毙命！ 莱斯特不死心地在邓肯身上及周围翻了一圈，“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开什么玩笑！ 他和邓肯花了将近一生的时间去研究祂，寻找祂，明明他们即将触到那至高无上的古老文明，可现在这又算什么？ 他的好友，他的学生……一个个皆因他而死，换来的却仍是虚无缥缈的传说！ 年近七旬的老人跌坐在地，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灵魂，变得与他周围的尸体无异。 “莱斯特！过来这里！乔纳森还活着！” ———————————————— “该死！根本无法移动！” 现在的局势对他们很不利，这群愤怒的因纽特人不是他们能抵抗得了。 怀恩斯顿的手在发抖，长时间的拉弓射箭消耗了他不少的力量，更为糟糕的是，他的箭矢早已用光，现在纯靠弓与人近战。 莱斯特的情况更为严重，他的子弹所剩无几，并且作为古生物研究学者，常年的伏案工作，不能让他像怀恩斯顿一样与人近战。 怀恩斯顿显然也意识到莱斯特的处境。 “不行！这样下去谁都走不了！莱斯特，等下我会破开一个口子，你看准时机就带着乔纳森从那个口子逃出去！” 莱斯特也不废话，现在可不是绅士的时候，况且他还需要从乔纳森这里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说不定他还能找回它。 “坚持住！乔纳森，你现在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你绝对不能死！” 莱斯特给乔纳森连着打了两针肾上腺素，让乔纳森清醒一点后，一手抓住乔纳森手腕，以自己为支架，将乔纳森撑起，另一只手扶住乔纳森的腰，以免乔纳森摔倒造成二次伤害。 怀恩斯顿捡起地上的鱼叉捅进对面敌人体内，同时用弓打晕另一个想要进攻的，原本严密的包围出现一个空缺。 不用怀恩斯顿提醒，两人多年的默契，让莱斯特在出现空缺的下一秒便带着乔纳森往外跑。 怀恩斯顿紧随其后，但这群愤怒的野兽岂是好甩掉的。 一把小刀朝他们迅速飞来。 冷光乍泄，热血迸溅，冷兵器刺入血rou的声音是如此清晰，属于挚友的惨叫在耳边炸开。 “怀恩斯顿！”莱斯特朝怀恩斯顿伸出手，期望对方能握住他的手，就像他们年轻时的探险一样，可这次，他的挚友所做却是将他向前推了一步。 “跑！！！” 怀恩斯顿的声音是那般的决绝，震得莱斯特心神一颤，他一下子明白了挚友的心思——以命换命——以他的死换取他们的一线生机。 ———————————————— 下山要比上山困难，尤其是在这狂风暴雪的天气，更是减缓了两人的逃生速度。 此时的乔纳森仅凭着生存本能支撑着往前走，无论是为了拼死救下他的向导，还是想要从他口中得到古生物踪迹的教授。 他都不能死！ 然而杀人凶手的出现覆灭了他们最后一点生的希望。 “安德森！你这个叛徒！”莱斯特掏出了自己的手枪，同样对准了站他在面前的安德森，“把雕像给我！” 此时的安德森面容扭曲，握着枪的手不住地颤抖，那双绿眼睛只剩下纯粹的疯狂，他神经质的笑了起来，“哈、哈！你听到了……对吧！至高无上……是你！哈哈哈哈哈！” “疯子！”子弹上膛，莱斯特将枪口对准了安德森头颅，“最后一遍！安德森！把雕像给我！不要考验我耐心！” 足以耳鸣的枪声在乔纳森耳边炸开，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倒，侧目，是安斯艾尔教授残缺不全的脑袋，近距离的射杀，子弹从眼眶进去，至后脑炸开一个血窟窿。 仿佛是种信号，整个世界骤然平静下来。 漫天风雪退场，现在是万里星空的主场。 碎星铺洒万里构成璀璨星河，一道极光蜿蜒而下，和山顶的景色何其相似！ 乔纳森痛苦的闭上眼，似乎盯着那束绿色极光越久，那一直占据大脑，令人作呕的呢喃就愈发清晰。 可惜这恶心的污秽呢喃不会因为同情一个濒死的人而消失。 在混沌黑暗里，恶绿污秽宛如实质，却又如云似雾，缓慢地，无法挣脱地，恶绿污秽爬上了乔纳森的身体。 绷带被溶解，暴露其下的狰狞伤口，恶绿污秽毫不犹豫钻入其中，如同时间倒流，凝固血液流动起来，随着污秽一并流进伤口，子弹退出，肺部重新恢复运作，冰冷的氧气随着呼吸进入这具濒死躯体。 乔纳森睁开了眼，雪花飘飘扬扬落在他脸上，真实的冷意提醒他的确还活着，“不是梦。” 乔纳森站起身，两具尸体还维持着他倒下时的惨状，走到安德森身边，他找到了安斯艾尔教授临死前所说的那个雕像。 它大约有七到八英寸高，展现出精细而艺术化的制作工艺。塑像表现的是一个隐约有些人形轮廓的怪物。不过，它有着一颗如同章鱼般的头颅，一张生长着一团触须的脸孔，一副披盖着鳞片、看起来如同橡胶般的躯干；它的前后脚上都长着巨大的爪子，背后还附生有狭长的翅膀。这东西似乎充斥着一种不自然的可怖恶意，它那稍显臃肿肥胖的身躯邪恶地蹲踞在一块长方形的石块或基座上——而石块上覆盖着无法解译的符号。怪物蹲坐在石块的中央，它的翅尖则触碰着石块的后沿，而那蹲坐曲起的后腿上伸出的细长曲爪则抓住了石块的前沿，并且还向下延伸出四分之一个底座的高度。它那章鱼般的头部向前倾着，面部触须的末端则扫到了巨大前爪的背面，而那双爪子则抓着因蜷曲坐着而竖起来的膝盖上。 “接下来该做什么呢？是的，离开，的确该离开这。” ———————————————— “啊啊，抱歉，和你讲那么多，毕竟除了你，我也实在想不到还能和谁倾诉，你懂的，会被当成精神不正常的人。什么？你说他？算了，他就是个偏执狂，明明和我一样，却老想着拯救世界，拯救人类，自以为是的正义。好了，不打扰你休息了。” 金发金眸的少年站了起来，他注视躺在狭小棺材里的老人，在对方目眦尽裂的视线中，亲手为他合上棺盖。 “愿黄衣之王给予你美梦，老布兰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