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波澜（二）：市场买菜

    这是南湾区人们常逛的市场。

    今天却出现了新人。

    市场也不是景点，平日间往来皆是本地的熟人，乍一出现个新面孔，尤其是个一表人才的男儿，不怪大家都盯着看个没完。

    午后的菜已是少了水灵，来买菜的人也渐渐少了。

    摊贩们便有了空闲，相互聊了起来。

    更大胆的，直接打起了招呼。

    来人正是裴少卓。

    人像画到了瓶颈，比之风景画，他的人像画总是缺几分生活气。

    恰巧听明月说要去买菜，他便一时兴起跟了上去。

    裴少卓十指不沾阳春水，最多逛过超市，从未来过此类“市场”。他想，或许并不是他的画缺乏生活气，他本人也不是一个具有生活气息的人。

    这并不是一件值得得意的事。

    他的思绪正蔓延，便被一声招呼打断。

    “月伢子，想买什么？这位老板看着面生啊！”

    明月笑了笑，尽量平淡地回答：“张叔，今天我不买菜，裴先生选菜。”

    裴少卓看过去，是个卖牛rou的推车摊子，红底黑字的门脸写着：张记黄牛rou。他先看完摊子，才去看那卖牛rou的男人，大约五十岁，打着赤膊，见他望过去，脸上露出个讨好的笑容，沟壑深深。

    裴少卓转过头，他并不想买牛rou。

    张牛rou见他如此冷淡，一张笑脸有些挂不住，又垮不下来，边笑边悄声骂道：“什么东西！”四个字像齿缝中蹦出来似的。

    明月倒不知这场眉眼官司，见裴少卓往前走，她也赶紧提步跟了前去。

    “买点本地的时令蔬菜吧。”裴少卓看着眼前一片绿油油的菜色，转身说道。

    明月估计他不认识，忙道：“种类其实和北方大同小异，这几样都是时令蔬菜。另外可以买点鲜笋，北方比较少见。”

    裴少卓道：“都听你的。”

    买完菜，七七八八的再买了些rou蛋奶，两人便提着往车上走。

    这是裴少卓租的车，本是打算夫妻二人旅行用，如今却彻底闲置起来，成了明月的买菜代步车。

    等快到海滨别墅，裴少卓却转了方向盘。

    明月忙问：“是还要买什么菜吗？”

    裴少卓却道：“我们去佳屿。”

    明月一脸惊色。

    裴少卓却稳稳开着车，带了丝笑意道：“看日落。”

    明月有些无奈：“可是现在才三点，离日落还早。”

    方向盘在他手里，明月的反抗毫无作用。

    等到快到佳屿，暑气渐渐消退，偶有海风吹来，裴少卓越发舒心惬意，说话的声线都高了起来：“上次日出之景动人心弦，不知日落又是怎样一番美景？”

    见他兴致高昂，明月也渐渐忘记琐事,敞开了心怀：“想要看日落的美景，得沿着这条路向东走，有个地方本来叫‘海天一色’；前几年开发景点，改名叫‘阑珊处’。”

    裴少卓听得入了迷，车速陡然提了起来，简直忘了此刻才三点。

    “阑珊处”。

    一个小小的石碑，刻着三字草书。

    此时此刻此地，只是平平无奇的海面而已。不过多一些山峦，多一些怪石。

    车一停，裴少周便想下车看看。

    明月忙拉他：“太阳还挂着，暑气还没退。等四五点后，稍微凉快些，再出去不迟。”

    “我先下去找些角度。”裴少卓抿了抿嘴，望着车窗外很是急切。

    明月仍不松手：“不急，待会我带你找，很快的。”

    这样强硬的“阻拦”，对于裴少卓而言，实在是很新奇的体验。

    要知道，冷漠是一大杀伤性武器。连他的亲朋，都因这冷漠，对他有所畏惧。除了沈采薇，没有人改变过裴少卓的主意。然而沈采薇的性子偏柔和，从不会这样强硬地劝他。因此，他与沈采薇的对峙，往往也是以他取得胜利而告终。

    裴少卓的心中，霎时间生起了一股奇异的、复杂的情绪。他没有生气，反而有些动容……

    他将“角度”抛之脑后，握住了明月拉着他衣袖的手，体会着这股莫名的情绪。

    明月任由他握住。

    太阳缓缓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