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向与非执
「……」 我盯着眼前的男生。 然后默默地把掉出来的盒装野菜汁往袋子里面捡。只能说胡萝卜橙汁这款野菜汁，有喜欢它的人也有不喜欢它的人……说别人喜欢的口味是「品味恶心」，太奇怪了。还是说，觉得我这个人恶心，才说这种话？ 「……你可以侮辱我，但是不要侮辱饮料。」 差不多捡完了，我提起袋子头也不回地准备走，结果那人反而叫住了我。 「等等。」 我反射性停下脚步。 「好久不见了，记得上次见面还是在我家吧？我特意报了和你一样的高中，没想到分在同一个班，真是很巧呢。」 确实——上次见面还是去年暑假被黎星霜邀请去她家打游戏。 「……你比起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看着更加阴沉了……而且……」 他的眼神落在我的胸口。 「这个年纪……怎么说呢，你真的是女的？我都要怀疑你是男人了。无论是性格，还是身体上。」 「……啊，这个，我也不清楚，但是胸部确实不怎么明显……」 我知道自己比起同龄人而言……胸部差不多可以说是，与同龄人不在一个重量级上的程度。有调查说明胸部过小会造成性功能障碍，但说实话我并不担心那种事情，因为虽然小，但是也没有小到那种真的会造成障碍的程度。 「不会那方面不行吧？真可怜你未来的男友……哦，或许不是男友，或许是女友呢。毕竟你看起来更像男人不是吗？」 明明自己就是男生吧，还是说不符合性别刻板印象就会被歧视呢……讥讽我没有气概么……啊，我确实经常被林颜雪这么嘲讽。为了不变成我这样，林颜雪可是在女子气概上下足了功夫，虽然性格依然古板得让人觉得可笑就是了。 「……恋人是男人还是女人……这点我确实不怎么介意。」 貌似网络上有个萌属性叫做雄小鬼，但是具体的内容我不甚了解，只知道不少宅女都对这一属性非常痴迷。看着黎星雾说出这样的话，关于这个属性的那些早被我忘了的定义突然一股脑全想起来了。 「哦？不仅性别莫辨，还男女通吃？你可以嘛，看外表完全看不出来——不过呢，你这种人，我非常恶心就是了。」 黎星雾的表情变成了纯粹的鄙视，那种神情过于冰冷，以至于我感觉自己的喉咙被冻住一样，难以开口说话。 「……恶心么……其实我根本不打算找恋人。对我来说这东西有和没有是一样的，所以比起介意对方的性别这种小事，我一开始就不觉得会和什么人发展成那种关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我这么说，黎星雾那鄙视的神色突然转变成狂笑，笑到眼泪都流出来了。 「噗，哈哈，我还想着讽刺你几句……从来没见到过这么有自知之明的人。一般人被这么嘲讽，多半是会愤怒到极致了吧？」 「……你经常这么嘲讽别人？虽然这么问好像不太好，但你有没有被人揍过？牙齿被打掉，又或者被打出鼻血的那种？」 黎星雾警惕地后退一步，虽然眼瞳中还是掩不住的鄙视，不过也带上了一丝紧张。 「怎么……被惹到恼羞成怒所以想对我动手了么……唔！」 我抓住他的手腕，使劲向前一拉。 「放开……你知道的吧，如果你敢在这里动手……我说不定会让学校把你开除呢？」 ……以前就被逼着做过一系列体能训练，因为林颜雪嘲笑我没有女性该有的气概，且多次告状……遂被逼着学了一些格斗方面的东西。我是真的厌恶暴力，但是……这也促使我躲过了校园内可能存在的暴力。毕竟我确实使用过这种手段收拾过一两个来找茬的，见我不好惹，那些太妹就去欺负其他好惹的家伙了…… 「……你试着挣扎一下也好啊？想让我吃到教训，朝我打过来也是可以的。」 黎星雾冷笑了一下。 「我还不至于蠢到那种地步……如果我打得过你我早就出手了。」 「还是不擅长这种事情？」 「没办法，身体不好，体力也不行，体育成绩也很差……」 「那，又是出于什么心态敢挑衅不熟的人？仗着自己家里条件？是不是已经有很多人被你收拾过了？」 如果这人真的性格恶劣还害了很多无辜的青少年的话，我倒是不介意被开除的风险出手。哪怕长得这么漂亮……哪怕女生打男生在社会上被视为非常恶劣的行为……但，这一切都要建立在他确实是恶贯满盈的前提之下。 「没有。能让我这么恶心的人，你是头一个。什么心态？对看不顺眼的东西的厌恶本能而已。」 虽然紧张，但是看得出他对我是一点也不害怕啊。 「到底是哪里让你看不顺眼了？比我还没气概和担当的……那样的女的多了去了吧。」 「……但是那些人可没一个说出什么『就在这里当着你meimei的面对你图谋不轨』这种话来——你不是彻头彻尾的人渣、垃圾，那是什么？难不成是圣人？」 「你还在计较那事吗……」 现在的我，确实是后悔说出那句话。那个时候是真的气急了也吓坏了，现在看很多以前做的事情，都感觉过去的自己实在是一言难尽。但我却没想到，黎星雾记了那么长时间。 我没办法反驳，手上也没了力气，索性放开了黎星雾。 黎星雾抱着双臂，轻哼一声。 「现在还想着那种事么？也难怪……我明白自己的长相，但是因为家里的缘故至今没人敢对我性sao扰的。你还是头一个呢。」 「……对不起。对他人有性幻想这种事情我自认为是正常的青春期现象……只要不妨害到别人，大概也没什么吧，除了给人的感觉很恶心之外……」 「所以，你现在还在想？难不成……你对我……」 「……」 我承认，初中时候确实想着黎星雾的脸和幻想出的裸体自慰过很多很多次……那种事情现在看来糟透了，我根本没有看起来那么纯洁，只是什么东西都掩盖在心里，恰好我很擅长掩盖这些。以至于曾经的同学纷纷以为我是「那方面很纯洁的孩子」，和他们根本不是一路人。事实上只是我不想与任何人分享我的美人儿而已，在脑子里我早就和他zuoai无数次了。可是性幻想终归是性幻想，和本人恋爱发展成什么关系，这完全是两码事。了解黎星雾本人和他恋爱，让我做这种事还不如让我死。 明明在这个时候，说一句「没那回事」大概就能解决了。但是不知怎么，总觉得就算这么说了他也一眼就能看出来我在撒谎。 「现在没在想……」 「你没否认。该不会你曾经想过吧？该不会还不止一次吧？」 他的眼神深邃可怕，却又容貌姣好。我把视线撇开，不去直视他的眼睛。虽然能一本正经地说谎，但是被这个人盯着，连谎话都说不出来。 「……」 说「和你无关」也是不行的……把本人当成性幻想对象，再说无关根本就不合理了。如果是别人问这种问题当然可以用这个理由搪塞，可惜问我的是本人。 「真脏，真恶心，下流到骨子里了，扭曲的蛆虫。看着长得很清秀帅气，可惜是个彻头彻尾的垃圾。」 「至少这证明了你真的很有魅力。」 我干脆了一点，干脆脸都不要了硬是挤出了这一句话。 「……行…你过来。」 黎星雾低下头，我有些困惑，他让我过去干什么？我迟疑地靠近他，结果—— 「啪——」 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挺疼的，但是也没那么疼……没老妈打的疼…… 但是诡异的，没有愤怒的感觉，反而心底里涌上来的情绪竟然是……一种诡异的舒适、安心、愉悦、开心，带着丝丝兴奋的感觉，还有几分甜蜜。 等等——我是不是坏掉了？为什么是这个心情？明明被扇了一巴掌……但这种感觉就像是暗恋对象知道了我暗恋他的心意并作出回复了一样，虽然方式扭曲，但是……不是拒绝？ 我的脑子很混乱，按理来说这完全是我的自我脑补和意yin……却不知怎么很想相信真的是这么一回事。 「疼疼疼…你突然打人做什么啦！」 我低下头捂着脸没好气地说。虽然内心不是这么想的，但是表面上还是仍然一副逞强的样子。再怎么说他这么做也是真的有点过了，就算是老妈，也绝不会轻易打脸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打人不打脸」……对吧？ 「刚刚还不敢打，现在反悔了是吧……」 「嗯，反悔了。果然还是不要对你手下留情比较好。……啧，手上还真痛，手腕好酸……」 一边说着黎星雾皱着眉揉着自己的手，我抬头看他，这人……第一次打人？算了，再怎么说我也不该那么对他说话…… 「白瞎了你这张好看的脸……」 黎星雾盯着我，忽然上前把我捂着脸的手拿开了。手指戳着我被打的半边脸，十分无辜地问我—— 「疼么？」 就算样子再怎么可爱我也有点不想忍了。这人……真的做太过了，看来不给他一点教训是不行的。 「怎么了？那么怒气冲冲地盯着我？真可怕耶。你那表情……是想杀了我吗？」 「……如果是两年前的聚会上那事，我向你道歉，但是今天再怎么说也太过分了，如果可以，我希望以后在学校都不要有任何交流。我不想再看见你。」 「啊，还有……」 我扯过黎星雾的衣领，他毫不畏惧地看着我。接着我像是泄愤似的把视线放进衣领内藏着的地方——被拽的缘故无论是外面的衬衫还是里面的内衬都被扯开了，从领口正好能看见里面。 护着胸口的吊带式蕾丝内衣，不知怎么看出有些色情——明明没有那样的要素在里面。而从胸口下方到腰部都看得一清二楚。为了印证自己看到的，我放下扯着他领子的手，用手臂去搂了一下他的腰。 「……你刚才看什么地方呢……呀？」 ……怎么比我的腰还细，明明我自诩家里最营养不良的人，进食睡眠都极其不规律，经常挂着黑眼圈上课去…… 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的病弱属性？ ……比起让人产生性欲的身体，更像是让人产生保护欲的身体。然而我还是极其扭曲地对着本来应该产生保护欲的身体产生了性欲……怎么办，比幻想中的还瘦，抱起来会不会硌得慌，但是我并不讨厌，黎星雾怎样都好看，无论什么样子都是无可挑剔的美人…… ……反正我的性幻想里，一直都是很温柔地抱他的……因为那让人心惊的易碎感无时无刻都是那么强烈。那是只看这个人对我的态度和说出的话所绝对无法捕捉到的东西…… 「……」 「……差不多够了吧？放开我。」 一不小心就搂过头了……要是被路人看见了，应该会被当成小情侣…… 「你……不会自己推开？我又不是勒着你不放……」 毕竟我确实没使力。他应该很轻松就能挣脱开才对。 「你这样算sao扰了。怎么说呢，就是耍流氓。」 黎星雾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我可没那么猥琐。要是耍流氓早就捏上去了，还是说你喜欢刺激点的？想被捏腰还是碰屁股？我没兴趣做那事，被人看见就不好了。」 虽然比起猥琐来说更像是扭曲变态，好不到哪去。 「能说出这种话……果然我那巴掌确实该扇在你脸上。」 黎星雾的声音听着冷了。 但是依然没有动作，就像是故意被我揽着腰一样，此时的动作十分亲密，黎星雾的头发蹭到我的侧脸上，因为身高一样高，所以反而在某些方面有些不方便。 「嗯……我确实欠打，这点我承认。不过以后你要是打我还是在没人的地方打好了，被人看见就不好了。」 虽然这条路不怎么有人经过，现在又是傍晚更是不会有什么人出来闲逛，但是我确实不害怕被人看见，这里光线比较暗，就算路过也不会发现是谁。 「……」 「……抱够了吗？」 黎星雾的声音有些哑了，比起之前没了气势。 「……差不多……」 然后我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黎星雾的手腕环上我的脖子，轻轻低下头把头发埋在我的肩膀上。 「抱够了就放开吧，又不是谈恋爱。」 「……」 甩我巴掌的时候倒是像极了被背叛的男生……我没来由地想起林颜雪追的那个白痴脑残恋爱剧里男生甩女生巴掌的场面，那么酸臭的腐败东西那个死人居然能看下去…… 「不然……我就告诉家里人你要强行侵犯我。」 虽然说的话很可怕，但是他没有放开环着我脖子的手。 「我可不会做那事。」 「你在想象中做过吧。」 「想象可不会变成现实，这点我还是拎得清的。」 「哦？」 黎星雾似乎很困惑。 「别人都是渴望幻想变成现实，你却像是只享受幻想却逃避现实一样。那算什么，真难看。」 「因为我的幻想本质上是某种亵渎。它要是真的成真了，那才是真的令我痛苦。」 「……是吗。」 「故作高尚还是免了吧，怪恶心的。」 不知怎么我感觉越来越热，头也昏昏沉沉的。这就是所谓被喜欢的人抱着的感觉？只是这样就足够让我失去理智了……甚至可以感觉到黎星雾呼出的气息，就算之前气氛低到冰点，但是不知怎么这样做却回暖了。 心跳加速这种也真是碍事啊…… 毕竟再怎么努力也只会换来他的冷眼。 「……还是说，喜欢上我了？」 「……没有。」 「也是。」 这么说着，黎星雾放开了我。 「不用想也知道你只是对我的脸有兴趣而已。」 然后抓住我搂着他的腰的手，轻蔑地扔在一旁。 「果然和你交流只会浪费我的时间。」 语气中带着不悦。 然后他就那样与我擦肩而过。 当时也没有想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只觉得那天的一切都变得迷迷糊糊的，有些飘飘然了。只能说……我确实沉迷了进去。 而真正的黑暗生活才刚刚开始…… 虽然也有不少朋友，但是我确实没想到黎星雾会变成我的心理阴影。尤其是将要度过的，如此黑暗压抑的高中生活……不仅要面对巨大的学习压力，还要面对真正的——他人对我的影响。虽然没有发展成校园霸凌，但是只是黎星雾一个人的刻薄，就足以让我心碎。 …… 这也是一切的开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