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书迷正在阅读:熏嗣、好久不见/r、无尽夏、偏偏爱 1v2、「重生」長命富貴計畫、【重生】长命富贵计划、月亮邮递员(1vs1,H)、诉梦、你比明天晚到、愛上強暴者
幽影匿迹,谢识脸色还是发白的,周聚环顾无恙,在谢识肩头用力捏了一捏。 “先去瞧瞧,”周聚道,“孤魂野鬼罢了,姚小公子叫人要紧。” 二人遂拉开门,姚角被先前的短褐小厮和另一幅巾小厮一齐围住,见二道子出来,那幅巾小厮作下个福,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抢在姚角张嘴前口沫横飞:“道长,我家郎君又发了病,头脸身子都热得厉害,口中直呼胡话,求您二位发发慈悲……去瞧一眼罢!” 这幅巾头又作揖又哭喊,大户人家的下人自小练得察言观色的好本领,他看出两道之中白发人为长,便微拧脚跟,磨蹭到周聚跟前,揩泪的手紧攥周聚袂尾,直跪下去磕起头来:“道长!道长!道长发发慈悲!发发慈悲!” 谢识被他挤开,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冷哼一声转身面相姚角,打算询问些详情,岂料看到姚角与那短褐小厮皆横眉冷目,刹那间,姚角对上谢识,他勾勾嘴唇,又换作初遇时那张笑脸,只听姚角介绍道:“这是我大哥的书童,从小用到大的。” 既是书童,姚角也算他半个主人,怎有主人不发话、下仆抢先恳求的道理?结合入眼的两张冷面,谢识心里有了盘算,“书童啊,”谢识揣度后,有意抬嗓抢白道,“你家规矩倒是有趣,二郎尚未开口,区区书童声泪俱下,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公子你不为大哥求慈悲呢。” 谢识阴阳怪气的功夫了得,周聚为其耳濡目染,自能猜到谢识的气从何而来:那幅巾头此举正是藐视谢识。可藐视谢识不就是藐视了他背后的华山?藐视华山,不就是也藐视了周聚?周聚暗想,两人若是谢识当家,这书童敢有轻蔑之态,谢识这样好面子的人,必然要给他点苦头吃。周聚是直心肠,换位思考后认为谢识会帮自己,眼下也就躲开幅巾头迈步向谢识,给他筑出个台阶,话里有话道:“谢道长,这慈悲可要发么?” 黑发白袍的道子侧过半边面庞,琥珀眼珠贴着眼尾盯周聚,看清周聚揶揄的眼,谢识也知道这是在做给那幅巾头书童看,“人家不是求过你吗,”谢识对周聚来请自己意见的态度十分满意,挑高的眉弯有些得意,“走吧,别叫他的大郎有什么闪失!” 幅巾头给这一通好讽,只得讪讪低头跟住,他虽心有不服却也知道华山道士于该事的份量。 这模样可乐坏了短褐小厮,幅巾头瞧不起他主子,当然也连带瞧不起他,从客栈到马车,短短一段路,短褐小厮和姚角嘀嘀咕咕,那眉眼带笑的样子显然是得了一肚畅快。 周聚瞥短褐小厮,又瞥倚在车里笑呵呵的谢识,不禁叹了一句:“小人得志。” “什么?”谢识没听清,眯起眼,凑过来问周聚,“小什么?” 周聚退开些许,让出谢识能坐下的空当,待谢识坐好与自己并肩一道,周聚方答道:“我说这书童是小人得志。” “可不嘛,”谢识“嘁”一声,抱臂不屑道,“就算姚小少爷是庶子,那也是少爷,他连东家都不放在眼里了。” 周聚摇摇头,无奈道:“姚家也算是你我的东家。” 谢识闻之戏谑地说:“师兄,我们又不是他雇来的,是他写了帖子送到上官师叔手里请来的,这算哪门子东家!” 周聚难得耐下性子与他侃:“这么说咱们连工钱都没有,论起来,还不如做书童的?” 谢识当即垮下脸,低头抠弄着腰带坠的太极挂饰,怅道:“都怪上官师叔,咱们这派弟子,净来做吃力不讨好的活。” “不能背后议论师叔,这样不好。” “他又听不到。” “听不到也不行。” “嘁,你就是假正经。” - 姚家钟鸣鼎食,夜半三更仍灯火通明,隔出很远,周聚即透过车窗看见“姚府”牌匾两侧的灯笼,赤色的两排,姚老爷和姚夫人便站在红光之下,夫妻俩正急得来回踱步,听闻车辙响动,皆伸长脖子观望迎接。 “两位道长,到了。”姚角带着两小厮启开车门,对二人笑了笑,还没来得及移开身形请人下车,姚角身子一歪,他肩侧多了只苍老白胖的手,那只手上饰有戒指和玉镯,粗暴地将姚角拨开,姚角忍不住惊呼一声:“哎!”他一倒,两人则看到一个穿着富贵的佝偻胖老妪。 老妪身后,即正对大门的车前,骤然传来声严厉的斥责:“嚷什么?没半点规矩!” 开口的正是主母姚夫人,姚夫人虽有些年纪,但面庞依旧雍容秀丽,她梳着寻常睡髻,额前戴有兽皮抹额,身上围了一圈棕黑色的毛裘,内里是厚实的袄衫和长裙,此时她正抱着手炉长立于车前,这美妇人说完话便红唇紧闭,向姚角使眼色。 可怜姚角被姚夫人身边服侍的老妪推开数尺,这会儿还窝在车角落边揉自己的脚腕,他反应不及时,那穿金戴银的老妪则再次上前施暴,一掌招呼到姚角后脑:“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小畜生!还不接道长下车!” 姚夫人尚板着脸充好人:“张婆儿,莫失了分寸!” 在几人推搡之间,周聚已先一步跳下车,转身扶谢识时,听见谢识低声对他说:“师兄,这是在给咱们下马威呢。” 周聚也低声道:“这家人真无聊。” 谢识紧挨着周聚的耳朵,笑嘻嘻道:“你不懂,家底越厚的越爱闹这些现眼的乐子。” 两人都下来车子,那缩在姚夫人身后的姚老爷终于出了面。姚老爷的穿戴与姚夫人差不多,他拱着手满脸堆笑,不住地说些客套话,谢识懒得应付,周聚也不知道该回什么,好在情况紧急,容不得两道子走流程。姚老爷话没说完,姚夫人便提醒他:“老爷,这儿是风口,说话不便,请道长们进去看看准儿罢。” 一路上,谢识一直黏在周聚身边嘀嘀咕咕。 “你看那个老婆子,恨不得戴个大金块把自己脖子坠断,这夫人真是个狠角色,婢女穿得如此华贵,倒把庶子打扮得单薄,像个下人。” “师兄,姚家真有钱,这到他们少爷院子里的路啊,快赶上咱们喂乌龟的了,要是我这么有钱就好咯。” “我的三清爷爷!师兄,这是喜堂吗,怎么比咱们老君宫都大?” “师兄……” “闭嘴!” 周聚忍无可忍,动气使得他额间的蓝白太极印颜色发深,一块印子蓝幽幽地镶在周聚眉北,周聚的身子边缘也绕了一层与坐忘无我相似的真气蓝光,这架势别说呵住谢识,想吓退捣乱的孤魂野鬼也是易如反掌。 只不过这突来的动静也镇住了正在介绍情况的姚夫人,在大门前就给过下马威的女人笑容一僵,试探问道:“周道长是看出不妥了?” 言下之意是周聚看出有问题才出声叫停她说话。 周聚尴尬得指甲剜手心,他哪有看出不妥,只是嫌他师弟太烦人罢了!周聚看向谢识,无助地示意他过来帮忙解围,岂料谢识被凶过后根本不想帮忙,这会儿是眼观鼻、鼻观心地装傻。周聚要恨死他了,偏他像个没事的人,瞪圆那双杏眼,看自己脚尖的眼神既老实又恭谨。 “是、是我师弟,他察觉到的,”周聚咬牙切齿,不善于人交际的嘴几乎打滑,“他现在……他得再想一想。” 谢识一点也不介意周聚将锅扔给自己背——反正周聚得意,他就跟着沾光一起得意,周聚吃瘪,他就幸灾乐祸一边看戏,最懂得自找乐子的谢识是怎么都不会感到无措的。 憋笑的动作落在姚夫人眼里成了沉思,谢识双肩内扣、双臂横叠,倒还真有几分认真感知鬼怪的模样,精明如姚夫人都被他骗过了,要不是周聚熟悉他,知道他憋笑憋得肚子疼,怕也是会在环境气氛烘托下误以为他是在想正事。 「装模作样!」周聚暗骂道。 姚夫人继续为二人讲述情况:他们姚家成亲的大少爷姚准,娶的是镇上赵秀才家的女儿,闺名唤作苦叶,原是要来姚家做帮佣,算过生辰八字是与姚准正般配,姚准卧病多年,姚夫人便盘算娶苦叶做妾、进门冲喜,赵秀才是个惯会逢迎拍马的人,听闻此事只收了三十两请金,聘礼都没要,一座小轿子便将赵苦叶送进姚家的侧门。 “那小娘子倒是刚烈,”姚老爷插嘴,半叹半不屑道,“大喜日子在梁上把自个儿吊死了,我们一家白沾了晦气。” “老爷,死者为大,应慎言才是!”姚夫人蹙眉道。 说着,几人来到姚准房门前,新婚夜出事后他就搬离了原先那处后院,住在姚夫人院的偏房里。 尚未进门,早有一股药气和被褥潮湿味扑面而来,谢识皱着脸,苫严口鼻,好了伤疤忘了疼地凑到周聚身边悄悄说:“和我说的不大一样。” 周聚点点头,斜眼瞪了谢识一记,又拍他的手背,无声地提醒他少说话。 服侍姚准的老婆子见主母带道士进房,箭步冲向姚夫人后“扑通”一声跪下,禀告道:“夫人,少爷还是老样子高烧不退,一直叫着……‘她来了’。” 姚夫人转过身,端的是个眼角含泪、一脸为难,“周道长,这……” 周聚本是打头走,进屋也是挡在谢识前面,姚夫人的目光盯过来,周聚垂眼望谢识,“你来,”周聚道,“通阴阳的事我不会看。” 谢识一挥拂尘,玉拂尘自左臂弯拐到右臂弯中,“是是是,”谢识打了个响指,金丝阴阳镜浮现在他眼窝中,谢识挺直腰杆走上前,漠然地挥着手,“劳烦让一让,且让贫道瞧瞧你们大少爷。” 众人的目光都粘在谢识后背,没人看到周聚的嘴角扬了扬,周聚靠着橱柜,当腰间的葫芦嘴儿是谢识身上的rou,小力地拧着。「又在装模作样了,」周聚从来都觉得谢识摆这副架子十分有趣,小时候唬住了师父,长大就下山来唬外人,「怎么回回有人信呢?」周聚笑了又笑,末了摇摇头,百思不得其解。